正文 滑冰情人夢 — 第一章

「晴子」软软的奶音来自留着一颗小小蘑菇头发型的少年。

「是晴子姐姐!」女孩边纠正边揉乱了男孩的发丝,眼底藏不住溺爱的笑意。

「晴子」不知道什麽时候,这个声音随着时间变得清澈沉稳,让人会失魂的那种好听。

「是晴子姐姐!」曾几何时女孩也已不再俯视、而是必须轻踮脚尖才能揉乱眼前这有着澄净双眸的男孩头发。

男孩喜欢女孩

小时候,第一眼看见从姐姐沙绫身後走出的雨宫晴子

就喜欢她了

甚至以为除了老爱欺负他、跟他打架的姐姐沙绫

世界上是不是所有其他的小姐姐都那麽漂亮温柔

後来才发现不是这样的

因为雨宫对他来说

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尤其,在那一天以後

男孩更确定了自己对女孩的心意

西元2011年3月11日

突如其来一阵天摇地动

在练习滑冰的羽生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震倒在冰场上

接着大批人潮涌向冰场出口,每个人神情尽是惊慌失措

甚至不惜推倒挡住自己前进方向的任何人事物……

「结弦!!!」此时,倒在地差点爬不起来的羽生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结弦你在哪里?!」循着声音方向进入眼帘的,是和大家逃跑方向背道而驰的雨宫。

「晴子,你快走!我没事」穿着冰鞋好不容易才站起身的羽生喊道。但雨宫就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执意朝着自己跑来。

「笨蛋我怎麽可能丢下你,要走一起走。」话一落下,雨宫就牵起羽生的手朝着逃生口奔去。

周遭再怎麽推挤、甚至因为穿着冰鞋导致移动较缓慢的羽生

都还是清楚感受到为了不被人群冲散而被雨宫紧紧握住的手

直到离开冰场抵达空旷处,羽生才发现其实雨宫手也颤抖着

「为什麽要跑回来找我?你不害怕吗?」

已经是大学生的雨宫,每周几乎都会从东京回仙台和家人一起度过假日,有时就会去冰场看羽生练习滑冰,顺便帮他跑腿买运动饮料──就像刚刚一样。

「怕啊,不过连身为姐姐的我都这麽害怕了,想到在冰场的你一定更胆小所以说什麽还是要去保护你」雨宫捏了捏羽生的脸。虽然现在羽生已经高出她半颗头没办法轻易揉乱他的发,但不变的,还是爱捉弄他那一贯的温柔。

「晴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羽生不再喜欢雨宫把他当弟弟看,尤其回家听到姐姐沙绫说又有谁谁谁在追雨宫请他这个弟弟帮忙监定一下的时候更为光火,因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男生配得上他的晴子。

而直到避难结束,他们俩的手都紧紧牵着。

那场地震

虽然让羽生家房子遭到了破坏,所幸人都平安无事

但雨宫家就没那麽幸运了

受到地震引发的海啸冲击

不仅房屋疮痍满目

连雨宫父母也来不及逃离

身为独生女的她,顿时失去所有家人……

因打击太大昏倒後醒来的雨宫

在好友沙绫的建议和羽生父母的坚持下

住进了羽生家

夜晚,雨宫一个人走到阳台......

「小心感冒喔」羽生披了件外套在雨宫身上。

「吓到我了哈哈怎麽走路这麽安静啊你这小鬼」

「晴子」

「是晴子姐姐,你这个爱直呼名字的习惯什麽时候才会改掉呢?」从小蘑菇头开始,羽生就喜欢跟着姐姐沙绫直接叫晴子名字,一开始是因为好玩新鲜,後来则是因为他发现这样叫雨宫就会停下脚步来笑着纠正他,他喜欢她的笑容。

「我只对你这样」

「我知道啊,只敢对我没大没小可恶!」正当雨宫转身想捏捏男孩的脸却被张开双手的他拥入怀里。

「所以别把我当小孩子了,想哭就哭吧」

「我为什麽要哭?」虽然反问着,但雨宫没有推开羽生。

「因为你很爱你的家人,我知道,晴子的爸爸妈妈一定也都会知道。」

「笨蛋……」雨宫将脸埋在羽生怀里,像在强忍什麽的手指紧握抓皱了他的衣服。

「这不是你的错,乖~不要自责了好吗」第一次,换羽生轻摸女孩的头、顺着她乌黑的发丝。记得雨宫刚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本来大家很怕在无法接受事实的情况下又再次昏厥,没想到她意外的淡定,反而更令人担心。因为羽生知道女孩只是不想再让身边的人操心才强忍悲伤,选择以平静的情绪面对许多捎来的关心问候,乖巧得令人心疼。

「可是结弦…我的家不该是那样的,突然这世界剩我一个人了,我好害怕、我没有家了怎麽办……」想起那天崩溃大哭喊着对不起爸爸妈妈没能陪在他们身边的自己、被救难人员挡住无法再多靠近家门一步的无助感深烙在脑海无法抹去,女孩的眼泪终於溃堤。

「以後,这里就是你的家,永远都是。」男孩加重了拥住女孩的力道。

但羽生没说出口的是

这里,包括他的心

从那天起

有些事开始悄悄起了化学变化……

「晴子~~~」一放学回家羽生就在玄关喊着。

「我在房间整理东西喔怎麽了?」雨宫回答道。

「小晴什麽时候开始不纠正他了啊?」看着羽生兴冲冲的跑去房间找雨宫,羽生妈妈在客厅疑惑问。

「不知道,可能懒得讲了吧哈哈」坐在一旁的沙绫不以为意。

「这个给你」羽生小心翼翼的将纸袋拿给雨宫。

「这是什麽?」接过袋子发现意外的轻,雨宫打开後小声惊呼:

「怎麽会有这个!好漂亮」看到袋里的粉红色樱花,雨宫开心地笑了。

「从学校後山那边飘落下来的,想说你应该会喜欢所以就捡了几朵。」

「谢谢~可是你不是对花粉过敏吗?」

「所以我戴着口罩啊哈哈,一放到袋子里就紧握住封口跑回家赶快拿给你。」

「小心被由美阿姨知道又会被念一顿!」

「没关系你喜欢比较重要~」

雨宫心突然漏跳一拍,想着这家伙怎麽讲话越来越不害臊。

「真是拿你没办法~」比起看到樱花的那瞬间,雨宫漾起了更美的笑容。

只是那时的羽生还不知道,雨宫是因为他,才又再一次发自内心感受到幸福。

为了不增添羽生家的负担

雨宫开始了半工半读的忙碌生活

一个月才会从东京回来仙台一次

而羽生因为要等待仙台冰场重建所以移地到横滨练习

刚好离雨宫更近,羽生也趁机请雨宫教他功课增加两人相处时间

「练完滑冰的空档就往我这里跑,太认真了吧?想考哪里啊?」雨宫边检查上周出给羽生写的作业边问。

「想当你学弟」

「早稻田商学院?」雨宫有些意外。

「还没有明确想念的科系…不过目标就是早大。」

「为什麽?」

「想当你学弟啊刚刚不是说了!」

「少来~哪这麽单纯」

「对了晴子」羽生刻意转移话题。

「嗯?」

「为什麽你都不纠正我叫你晴子姐姐了呀?」

回想起那晚在羽生怀里放声痛哭後而得到安慰的自己,雨宫答道:

「因为我突然觉得,原来你已经成为了比我想像中更成熟的大人了,说不定在心理某个层面比我坚强也不一定喔哈哈」

「那以後换我保护你吧!」

「好啊,你说的喔~」

只是这幸福来得比想像中短暂许多

某天深夜,突然觉得口渴的雨宫走出房门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不小心听见羽生母亲和沙绫的谈话。

「不觉得结弦跟小晴最近走很近吗?」

「是弟弟在单恋晴子吧!他喜欢一个人蛮明显的啊哈哈」

「这是真的吗?!那小晴呢?」

「虽然没特别问,不过我觉得就算在一起也不错啊,拜托~晴子在学校超多人追的欸!」沙绫倒是乐观其成。

「其实妈妈我也不是觉得小晴不好,只是结弦现在不适合谈感情,他的滑冰生涯才刚起步,任何会影响他注意力的东西都希望能越早避免越好。」

「弟弟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啦放心~」

「我只是为他好……」羽生母亲一脸忧心。

後来的他们说什麽

雨宫就没继续听下去了

只是默默又走回自己房间……

自上个月从雨宫口中得知自己儿子目标竟然是早稻田大学

羽生由美满是惊讶

虽然知道结弦功课一向不错但如果要兼顾滑冰跟成绩,还将目标设在早大的话会不会太勉强了

「是因为小晴吗?」她忍不住问。

「嗯!我想成为配得上她的人。」羽生瞄了一下雨宫房间灯是暗的,才小声回答。

「这件事小晴知道吗?」

「她知道我目标是早大,可是我只是开玩笑说希望当她学弟,没跟她说真正原因是因为想追上她。」

「结弦,妈妈没有反对你跟小晴来往,她是个好女孩,但你现在还年轻,应该把握时间去完成一直想完成的梦想。」

「我知道,所以到现在才没有跟晴子表明心意,就是想等到仙台重建、然後也达到了自己当初订下的花滑目标,妈妈您放心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听完儿子的一番话

羽生由美反而更不放心了

原来结弦真的这麽喜欢小晴

虽然说现在不会进一步

但小晴的一举一动的确还是深深牵动他的情绪、影响他的滑冰

看来…得从另一边解决了……

趁着羽生不在家,羽生妈妈敲了敲房门:

「小晴,方便说个话吗?」

「好啊请进~」见由美阿姨一脸难言之隐,雨宫关心道:

「由美阿姨,怎麽了吗?看你表情感觉好像有点严肃……」

「既然也把你当自家人了,那我就直说了吧!小晴,你知道结弦这孩子就是死心眼,对自己一旦认定的事就很难放弃,我感觉得出来这孩子很在乎你,但我又希望他能专注在滑冰上面,所以……」

「嗯,由美阿姨您放心,我知道该怎麽做的」雨宫的回答让羽生妈妈有些意外……

「小晴你自己是不是也有察觉到些什麽呢?」

「我知道结弦对我很好,但应该是出自於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和震灾後的同情,只是他现在还小、还分不清,由美阿姨您不用太担心,身为姐弟,我会适当保持距离的。」

「听你这样说我就安心了,对了明年你就满20岁了,我和羽生爸爸讨论过,希望你不介意我们家帮你办成年礼。」

羽生妈妈的话让雨宫眼眶瞬间盈满泪水

看着对她这麽好、那麽照顾她的羽生家

她又怎能任性做出让羽生父母失望的事呢

渐渐地

雨宫开始减少和羽生见面的次数

有时说是打工,有时说是社团活动

也开始又把姐弟的称谓挂在嘴边

羽生不是笨蛋

他感觉的到

只是他不想违背自己对妈妈许下的承诺,所以选择不说破

每天更认真、更努力的投入练习

直到翌年,雨宫的成年礼

看到盘起头发化着精致妆容的她和服上的图腾

是樱花!

「晴子你最後为什麽选了樱花?我觉得牡丹更鲜艳穿起来应该更华丽耶~」沙绫好奇的疑问吸引了羽生目光。

「因为…太浮夸的样式不适合我啦」雨宫望向羽生,欲言又止後还是说了言不及意的话。

「你今天好漂亮」为了参加雨宫的成年礼,羽生特地向教练请假半天。

「谢谢,怎麽距离上次见面你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因为我们已经三个多月没见面了」

「对不起这阵子真的比较忙…」

「我知道,在电话里你一直都是这样解释的」

「小晴、结弦,快过来拍照了!」羽生妈妈在不远处呼唤着。

「好~我们马上过去」雨宫边回应边准备迈出小碎步离开时,羽生拉住她的手在耳边轻声说:

「等我,不要被别人追走好不好」

雨宫没有停下脚步

羽生的手也就这样渐渐松开……

後来女孩才知道

男孩四月要去加拿大了

『明天我就要走了,你能再来一次冰场吗?』握着手机显示的讯息,雨宫下了新干线就拦计程车往仙台冰场方向驶去。

等冲到冰场时,冰面上已经没有滑冰的人影

「还是…来不及吗……」雨宫气喘吁吁着。

「好慢啊你~」羽生嘴上虽然抱怨着但看到女孩来了眼底还是藏不住笑意地从休息室缓缓走来。

「你知道我上完课一看到手机讯息抓着包包就往学校门口飞奔吗!」

「我知道,所以我很开心。来吧~换上冰鞋一起上冰」羽生牵着雨宫走向租赁冰鞋的地方。

「你明明也晓得我平衡感不太好」小时候雨宫曾被羽生拉着上冰,摔得惨不忍睹。

「以前的我还小,现在的我可以保护你了,陪我滑一下好不好」

「真拿你没办法~」羽生的要求,在电话中的雨宫总是狠下心来拒绝,但一面对面,完全没辄。

「这样的我们好好」羽生双手牵着雨宫,带着她慢慢环绕冰场时突然说。

「嗯?」

「好像又回到过去」

雨宫故意装作听不懂羽生的话

「晴子」

「嗯?」

「我不知道你为什麽突然改变,但等到你想说的那天,我都会在的。」

「笨蛋…」女孩几乎用听不见的气音心疼地说。

「什麽?」

「我说,我明天不会去送机喔」

「为什麽?」

「我不喜欢离别的感觉,不说再见,就好像其实你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出现!」看着羽生清澈明睿的眼神,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因为这孩子做不到的事就不会轻易说出口。

「结弦,成年礼那天你问我的问题,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了…」雨宫的话让羽生停下了滑行……女孩用手示意要羽生蹲低让耳朵靠近一点,然後...温柔吻上男孩右边的脸颊、轻声在他耳畔说:

「好,我等你回来」

羽生完全是愣在原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右手抚着脸颊傻笑着

「去加拿大要加油喔!小心不要受伤」掩不住脸红的自己,雨宫只好赶紧转移话题。

「好,等我回来」

「嗯!」

两人双双漾开笑容

隔天一早的飞机

羽生离开了日本

也许是少了见面的机会

他们电话的次数变得频繁了

还是互相分享学校生活及练习日子

两人都刻意不去谈冰场那天的吻

一方面是羽生认为告白这种事当然要男生来做只是因为还没到合适的时间

另一方面则是雨宫知道她必须让羽生能安心练习,才决定瞒着由美阿姨这样回覆

等到再次见面

是羽生结弦早稻田大学的入学式

他没跟女孩说,就直接到商学院等她下课

「你的科系不是不用到学校上课的吗?」雨宫下课一看到将近八个月没见的羽生开心地以小跑步向前。

「我说过要当你学弟,当然要先来跟学姐打声招呼啊!」

「这次打算待多久?」

「後天就要回加拿大了,这次只是先来办入学手续。」

「辛苦你了~」

「你也是」羽生用手摸了摸雨宫的头。

「怎麽搞得好像我才是小孩子」雨宫嘟着嘴抱怨道。

「你本来就是」羽生揉乱女孩的发,像过去一样,只是角色对调了。

「之後…我可能会更少回来了,毕竟明年就是奥运了」

「我知道」

「你会来吗?」

「你知道滑冰比赛的票很贵的」

「可是你又不想用关系者身分对吧」

「嗯,媒体恐怖到连沙绫都退却了,我想我还是乖乖在电视守着直播好了…」

「那你一定要认真帮我加油喔!打勾勾」羽生伸出手……

「好,一定!」雨宫用小指勾上。

时间飞快到了2014年

羽生顺利获得代表日本参赛的奥运代表权

然後在索契冬季奥运男子单人滑短曲项目以101.45分打破世界纪录

加上长曲项目获得178.64分,顺利赢得日本首枚男子花式滑冰奥运金牌

以19岁成为仅次於1948年冠军迪克•巴顿、史上第二年轻的男子花式滑冰奥运金牌选手

同时也是继1998年伊利亚•库里克夺冠後,首位初次参加奥运就夺金的男单选手

「晴子,等回日本留一天给我,没有打工、没有社团活动,要完整的一天,我有话想对你说」电话中完全可以感受到羽生获奖後的兴奋之情。

「嗯!快休息吧,被采访一整天一定累坏了。」

「好!都听你的」羽生满怀着期待,在顺利考上早稻田、也完成在奥运拿下金牌的梦想,可以说了,那深藏了十几年的爱恋,终於可以说了。

飞机抵达机场

媒体涌上羽生面前争相访问、甚至寸步难行

等回到仙台的家发现空无一人时

就接到姐姐沙绫的来电

说晴子消失了,手机也停话了

瞬间

脑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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