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玟君的身世太复杂,有时候其实连她自己也搞不太清楚。
只知道,有人要她的命。
而且还不少。
她曾试图想着要改变什麽,可惜大概无济於事。
厄夜危城出来的人都太过无规则可循,不分年纪性别、身分地位,人到了这里,只要手握足以掌控大局的权势,那便能称霸一方,然而,黄玟君除了一个独揽大权的老爸,她手上空空如也。
要她的命有何用?
上一代的纠葛於她而言,仅仅只是一个又一个迂回曲折的传说。
她知道,她该要紧的,是现在当下──
「能完好无缺从这鬼地方离开的没几个,」袁虎声若洪钟,「你是其一。」
但难保还有第二次。
他这个人邪得可以,八字似乎也挺重,是法律上的通缉要犯,流亡起来的时候,甚至连乱葬岗都睡过,好像没什麽事能击倒他似的。
昏暗的空间里无人应声,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话是对着谁说的。
「你实在不该再来。」袁虎沉着的嗓音再次在无边黑暗中回荡,若仔细听闻,便不难发现平静无波的情绪中,竟挟带着一丝恻隐。
可惜,他把情绪藏得太深,那份真切的怜悯,终是无人发觉。
单家群歛眸,素来隽朗的五官被融入黑暗里,此刻的他一反以往和煦,神情阴鸷无以名状,甚至叫人窒息。
他确实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再重回这里。
当初要离开时,他可是费了好大力气。
普通人都难保能完好如初离开,更何况背後还牵扯着更大势力的他,能逃出生天,虽然一无所获,却也一无所失,那已经算是天大的奇蹟。
「我并不打算久留。」单家群的嗓音依旧温润,如光。可是却依然穿透不了这重重黑暗。
一如他好像在黄玟君的世界里寸步难行。
「这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袁虎说。
尤其,他身旁站的人,可是黄擎苍的女儿。
不打算久留?
绝无可能。
「我若不来,」单家群垂眼,视线落在更深处的虚空,「那我这个保镳是否也太不称职?」
有人千方百计,使得他必须亲自来,否则难保黄玟君平安。
「所以这小妮子的事,」袁虎闻言微哂,「你是管到底了?」
管到底的其实是袁虎自己,连带着那女孩的母亲,他已经管了大半辈子。
看来是有人要来替他终结这一切了。
「职责所在。」单家群四两拨千金。
他知道,以黄玟君的智商,肯定是一头雾水。但不重要,他就是要她一头雾水才好。
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知道他的曾经。
袁虎视线顺着单家群的望去,也落在同一处虚空,「你都听清楚了。」他说。
原来在场,还有第四个人。
「……蛤?」
而且看来只有黄玟君这个当事者不知道。
单家群皱着眉头,朝身旁矮了自己好几截的女孩望去,轻声低喃:「行啊你。」
到现在还状况外。
但正合他意。
那个从头到尾被黄玟君忽略的第四个人没有开口,但隐隐能感受到帘幕後传来的一道,除了袁虎以外的目光。
没有温度,太过冰凉。
好像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都是如此。
单家群想。
其实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否都是如此,也只有他最清楚。
因为除了他,没有一个,是活着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