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梅雨季。
天气又闷又热又潮湿,几乎整天都在下雨。
不大不小的雨,就这样让人烦躁地一路下到了六月底。
国一下的学期末,期末考前一天。
午休後的第一节自习课,特别适合睡回笼觉。
外头小雨仍稀哩下个不停,滴答、滴答就像催眠曲一样。
一年六班几乎睡成一片,就连班导也将头撑在讲桌上,眯着双眼摇摇晃晃。然而,难得的是,小太妹居然不在其中──
黄玟君趴在课桌上,一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歪着头朝左手边的邻桌望去,右边脸颊因为受到挤压而变形,模样挺可爱的。
……才怪!
蠢爆了!
感受到右手边睇来的视线,振笔疾书的修长手指一顿,讲义上的化学运算式被迫终止。
单家群无言又无解地迎上那道目光。
俊目微眯。
那张变形的脸看了还真让人不爽。
「奇怪。」
没发现对方藏着鄙夷的眼角,小太妹自顾自喃喃一句。
真奇怪。
自从中暑被送去医院住了一晚後,困扰她好多年的梦境就变了。
她现在可以安稳入眠,然後一觉到天亮,不会再有人朝她伸出手、也不会再有人朝她喊救命。但偶尔还是会看见那幢黑色宫殿,还有那个抱着兔子玩偶的小女孩,她还是会摔下楼梯,手心上总会受伤沾着血,但却从来不哭。
她还是拉着她往上跑,可她却也从来没有横越过中途落下的铁栏杆一次。
为什麽呢?
「你的数学题解完没有?」
温润嗓音传来,拉回某失智女的心神。
黄玟君蛤了一声,完全忘记自己要他教她数学的事情。
蓦地,她陡然挺身。
唰──
因为潮湿而沾黏在脸颊上的纸张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这样整页跟着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扯了下来。
「我觉得你可能有避邪功能!」
她合掌一击,豁然开朗。
单家群眼角一抽。
简直莫名其妙。
身後因为各种孽缘而不得以坐在小太妹後座的江柔真抖了一下,下意识从课桌上爬起,睁着睡眼惺忪往前方茫然望去。
黄玟君摸摸下巴,给了自己一个笃定的颔首,似乎非常满意这个无厘头的推论──
单家群只是抱她睡了一晚,慕于皓的冤灵就再也没有出现。
所以他可能有避邪功能……
不,是绝对有。
肯定!
但是,下一秒──
不对,上次在地下室同样的事情不是早就做过,那为何现在才恶灵退散?
她皱眉,唉了一声,恶瞪邻桌一眼,然後痛苦抱头。
推论瞬间就被打翻。
幽深的黑眸凝起,无视某人的神经病举止,视线掠过飘落在地的纸张,最後定睛在乾净得太过透彻的数学讲义上。
全都是空白的。
看来是白问了。
他无奈叹气。
「转回去。」
放下笔,大掌硬是将面对自己的小脸给掰回去与她桌上还唱着空城计的数学讲义对视,半点也没想理解她的意思。
理解了会变蠢。
黄玟君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後江柔真已然恢复意识,眼一眯,锋利的目光扫向桌上还剩一半水的宝特瓶。
铿锵──
「啊靠!」
全班惊醒。
江柔真嘴角扬起一道奸险的弧度。
命中红心。
「干什麽、干什麽──」
窗外传来巡堂主任低沉的嗓音。
班导瞬间瞠目,还没回过神就下意识伸手抹掉嘴边的口水,意图毁灭自己偷懒的动机明显。
全班侧目。
果然是老狐狸啊──
「黄玟君,」巡堂主任睇着班导那副茫然的模样,开口:「跟我到校长室。」
……蛤?
当事人翻了个大白眼,「请、问,我又干了什麽好事?」她讽刺地问。
到底有完没完!
上次「卖毒事件」已经够瞎了,这次还能有什麽!
「你没干什麽好事,」巡堂主任的声音读不出喜怒,瞥了眼又趴回讲桌的班导,他淡然道:「你的父亲来了。」
「我的父亲来了关我什……等等,蛤?你说啥?」
「说你父亲来了,」巡堂主任面无表情觑着再次闭上眼的班导,不愠不火续道:「让你跟我到校长室。」
某太妹的精神还处在一个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
你的父亲来了……
父亲来了……
父亲……
她摀住耳朵,果断往桌上一趴。
「孙老师,再不醒就记你声戒……」巡堂主任语气漠然威胁着,视线一瞬,一直保持淡定的情绪瞬间起了波兰──
「黄玟君?你还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