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白子吟犹豫道:「但是……」
语音未完,瞥见药子端着汤药走近,白子吟便自动退到一旁,让出床边的位置。尹惜言噘起嘴,似乎对药子打断两人感到不悦,像个孩子。
装作没看见尹惜言的反应,药子将托盘递到他面前,厉声道:「把药喝了。」
别过头,尹惜言仍对药子不合时宜的出现表示抗议,僵持了片刻之後乾脆整个人缩进被褥里,惹的药子长长叹了一口气,倒是白子吟在心里暗暗笑着。
气叹完了,药子摇了摇头,认真道:「请不动尹大公子,难道老朽还得拜托白公子喂你吗?」
闻言,尹惜言猛然将被褥拉开,缓缓地伸手接过托盘上的碗,他不敢看向药子的脸,喝之前还小声嘟囔:「不……不麻烦公子了,我自己来。」
确认把汤药都喝乾净了,药子才满意地点头离开。白子吟靠在墙边,细细瞧着他的表情变化,四目相交那一刻,竟然换尹惜言移开视线,脸上还泛着浅浅红晕。
低头笑了一声,白子吟在炭炉边坐下,往壶里添了茶叶热水,视线望向窗外。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一半,若附近有街市,定是热闹声一片,可芳药阁位於深山中,除了幽幽鸟鸣,便是沙沙风声,想听到喧哗都困难。
缓缓阖上眼,十多年前尹惜言那稚气未消的容貌又浮现,从相遇,到分离。想到这,白子吟心里一紧,柔和熟悉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
睁开眼时尹惜言已经移到炭炉的另一边,他同样望向窗外,道:「已经是春天了呢。」
不知为何尹惜言的声音总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外头的草木再吸引不了白子吟的注意,他出神似地看向尹惜言,直到眼前脸色还有些苍白的青年回头。
歪着头,尹惜言单手拖腮,眯着眼笑问:「怎麽了?爱上我了吗?」
面对他的笑,白子吟则平淡答道:「公子说笑,若我真爱上了,你只会困扰吧?」
提着陶壶给杯里添上了茶,尹惜言又问道:「有何困扰?能被美人爱上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轻啜了几口新茶,白子吟接着道:「若我真是女子,确如公子所述。可你不是说,自己并非有断袖之癖吗?」
尹惜言仅是莞尔一笑,没有回应白子吟的问题。茶在手中转了几圈,尹惜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片刻之默,只见他仰起头,高高举着茶杯。
侧过头,尹惜言道:「若是能与你彻夜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定也是一番风趣。」
瞥了他一眼,白子吟也看向自己的茶杯,却道:「不会再让你喝酒了。」
白子吟语毕便将茶一饮而尽,尹惜言也跟着他饮尽,问道:「为何不让饮酒?」
看的出尹惜言是明知故问,白子吟还是平静地回道:「心疾,不宜饮酒。」
喝完茶,尹惜言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入夜後,山里免不了阴湿之气,纵使春天已临,夜风吹来仍夹杂着凉意,一不小心便容易生病。
白子吟关上窗,道:「去歇息吧。」
乖乖地爬上了床,让白子吟帮他盖好被褥,尹惜言却紧抓着他的袖子,问道:「我睡着了,你会去哪里?」
蹲下身子,白子吟反问道:「我能去哪?」
闻言,尹惜言缩了缩脖子,将半张脸埋进被中,此时的他又像个撒娇的孩子,让白子吟不禁又怀疑,眼前这都老大不小了的人到底几岁?
一阵困意袭来,尹惜言控制不住地阖上双眼,迷迷糊糊地道:「没事的……我会遵守约定的……」
轻轻地将握住自己袖子的那只手放回被褥里,白子吟也忽觉睡意涌上。看向那盆炭炉,他大概明白了是有人在炭火里参了睡香,药剂和时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不用想他也能猜出是谁。於是白子吟也没多管,靠坐在床边也跟着睡着了。
「碰!」
白子吟刚刚睁开眼便被这声巨响吓得清醒。
环顾四周,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外头依旧静谧无声。炉里的炭被更换过,茶具也重新摆放整齐。最後才瞥见自己身边,趴在地上的尹惜言。白子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翻过身仰望着白子吟,尹惜言揉着压红了的额,傻笑道:「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