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夜詠 — 月夜詠 第六章 宴前準備

在见识到路家姊弟少见地变成被整的一方後,银曦理解到,即使端正严肃如莫寂夜也可能在恶作剧中占上风。所以,千万不要小看那些看似正经沉稳的人,看起来越是没有威胁性的角色,往往就是最不容忽视的可怕人物。

「麻糬过份啦!居然吓我们。」路人气鼓鼓地大步向前,祖母绿般的杏眸在强烈的不满燃烧下显得明亮。

一旁的路障拚命点头,以真诚的心大力支持姊姊。

莫寂夜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自顾自地往前走,薄唇扬起不屑的弧度,「你们吓我的次数和手法难道就不过份了?少给我装无辜。」

「喔喔!所以麻糬你那些时候有吓到罗?」

「……你的语气可以不用那麽兴奋。」

望着像个孩子般嬉闹的妖精朋友们,以及明明板着一张冷脸,却还是耐心地回呛……咳!回应的俊美青年,银曦的灰眸放柔,脸上不自觉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笑什麽?」莫寂夜不知何时放慢了步伐,来到银曦背後。他低声在少女耳边询问,视线不经意扫过对方伪装过後改变色泽的黑发。

果然还是白发适合她。

虽然不讨厌银曦黑发的模样,莫寂夜仍然不太希望她做伪装。他知道天生白发对耀日的人们来说相当怪异,若是让银曦以本来的面貌与他一起行动,很可能会为她惹来麻烦,那绝不是他乐见的情况。只是他还是比较喜欢她本来的样子。

人们眼中的古怪面貌,却是陪伴他熬过那段黑暗、代表着安全和温暖的象徵。

「你们玩在一起……很有趣。」银曦淡灰色的眸子如弯月般眯起,看来有些傻气,却又带着温馨的美丽。

「你确定你的意思不是我『被』他们玩很有趣?」莫寂夜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疑似幸灾乐祸中的精灵少女。

神情如此欢快,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银曦摇摇头,像一个否认自己偷看别人打闹的孩子,可是眼中的笑意怎麽也藏不住。

「你啊……」黑曜石似的瞳闪过无奈,莫寂夜伸手在银曦头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被他们带坏了。」

居然眼睁睁地看他被那两个混蛋妖精骚扰,还一直替他们说话。

「麻糬好过份!能带坏银曦的又不只我们!」路人故做委屈的辩解,绿眸促狭地瞄向再度板起脸的青年,「哼哼,区区几句说教根本无法挑拨我们和银曦之间的感情!羡慕吗?羡慕吗?难不成你吃醋了?要改造成酸味麻糬?」

喔喔~真可爱!

莫寂夜瞪了她一眼,才刚教训完不久又想闹,欠揍!

「等会儿去更衣,翩云的大臣要接待我们。」不打算再废话下去,莫寂夜提醒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衣服都准备好了,就放在房里。」

「嗯?」路障诧异地转过头,不解的目光直直朝着莫寂夜发送,「翩云的大臣为什麽要招待我们?」

招待莫寂夜是理所当然的,翩云是耀日的附属国,而莫寂夜是耀日的玄王,虽然是秘密来翩云办事,但该有的礼节仍然不能少。问题是无论是为了照顾莫寂夜身体才跟来的银曦、还是纯粹旅行瘾发作的他与姊姊,都不会在翩云的贵客名单当中才是。

「不是老嚷着要到处看、到处玩?」低沉的嗓音仍旧是如冬季之风般的冷清,莫寂夜淡淡地说:「带你们去。」

妖精喜欢热闹,对於宴会、庆典之类的场合总是很感兴趣,只要忽略办公的部分,这趟旅程还是能够让他们尽兴的,毕竟东道主一定会带着他稍微逛逛,既然路家姊弟喜欢欣赏风景,带上他们也不是不行。

至於银曦,她说过要就近照料自己,只好麻烦她跟着,幸好她似乎也不讨厌在外行动,不会令她不愉快真是太好了。

路障与路人楞楞地看着没什麽表情的青年,如出一辙的祖母绿色瞳眸睁得圆圆的,当中疑似还有着感动的泪光。

「麻糬……」

这样的神情使莫寂夜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两名妖精竟猛然冲上前一把抱住他,「麻糬我爱你!」

「你们……」

「呜呜!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们的!」路人泪眼汪汪的抓起莫寂夜的黑色衣摆,非常自然地拿来擤鼻涕。

「没错!我们都知道你不过是害羞才不敢说出来,你心里其实是非常在乎我们的!」路障有样样学样,正想抓住另一边的衣摆时,却不经意对上青年宛如地狱恶鬼般充满肃杀气息的目光。

「………」

我的死期到了吗?

路障咕噜一声吞了下口水,不由自主的在脑中描绘出自己坟墓上的悼文。

「呃……老大你知道『仁慈』的意义以及它该怎麽写吗?」绿眼少年努力压抑声音中的恐惧,尽可能笑得和平日一样灿烂,只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尝试有多失败。

莫寂夜没有说话。

一如往常,他用行动来回答路障——不知道。

「老大、老大你冷静……把鼻涕蹭在你衣服上的是姊姊不是我啊啊啊——!」见莫寂夜毫不留情地抽出挂在腰侧的长剑朝他砍来,路障哀嚎着往一旁闪躲,内心回想起曾在书里看过的一句话——残酷的斗争中,无辜者总是最先牺牲。

重女轻男的臭麻糬!

打从路障认识莫寂夜以来,他就没看过这名黑暗精灵混血种对女人动手过,说好的冷酷无情公正公平只要惹到我无论是谁都会遭殃呢?没有这种设定吗?

尽管有时他觉得,莫寂夜对女人的态度根本不是绅士,而是宛若面对洪水猛兽般的退避三舍。对银曦和老姊时除外,银曦和猛兽无法成为同义词,老姊则不被视为女性。

「寂夜!」银曦连忙拉住莫寂夜,她知道他们只是闹着玩,可是拿出武器来「玩」还是太危险了。

莫寂夜止住了动作,眉头轻蹙。不知是否是错觉,银曦觉得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俐落地将剑收回剑鞘,青年眼帘低垂,别过头低喃了一句:「偏心。」

他的神色不带任何怨愤或指责,安静的模样倒显出几分落寞。

并不是认真想和那两个捣蛋鬼计较,若真要对他们怎样,他根本不需要拖到现在。对於银曦袒护他们俩这回事,他想自己是习以为常的,只不过莫寂夜有时会怀疑,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指的就是这种状况吗?

原以为少女不会注意到那句话,但银曦偏偏听见了。即使明白莫寂夜不会刻意藉由嘲讽来使她不自在,她的脸蛋仍然不受控制的开始发烫。

她已经习惯妖精爱闹的个性了,所以大部分时间里,她总会下意识容忍他们没有恶意的把戏,不过那样做却容易给别人带来困扰。

不安的偷瞄莫寂夜一眼,她走到路家姊弟身边,示意他们向莫寂夜道歉。

自知理亏,路人与路障没有反抗或继续斗嘴,乖乖的和莫寂夜赔罪,态度诚恳。

「对不起。」路障低着头。

「我会洗乾净的。」路人小声承诺。

俊美的脸庞依旧看不出喜怒,莫寂夜没有对他们的歉意做出任何回应,银曦不禁感到忐忑难安,深怕青年真的被惹怒了,随後又整理好表情,鼓起勇气以探询的视线望向他。

这样就不是偏心了吧?

少女莫名认真的眼神让莫寂夜无法再装作无动於衷,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没有下次。」

自己不可能拗的过眼前的三位,这点毋庸置疑。

路人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没问题,反正我还有别人的衣摆……咳!我是说我的朋友很多。」

银曦少见地与莫寂夜站在同一阵线,不满地瞪了路人一眼,尽管威吓效果不足,要制止妖精少女的多嘴也绰绰有余了。

虽然路障觉得姊姊决定闭嘴的原因是因为醋麻糬会开心,而麻糬一开心,他们就有好戏看。

毕竟伊迪琳斯卡共有的常识之一就是——妖精的安分大多抱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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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闹闹的谈完天,他们便解散去换衣服,即使非人的某些观念与人类大相径庭,但是男女有别这个词之於他们还是有意义的,一起换衣服这种事不在他们想要办到的范围。

「银曦!我这样可以吗?」路人穿着一件绣着荷花的浅绿色长裙,搭配白色的上衣和淡蓝薄纱,瀑布般的柔顺黑发散在背後,白净的脸蛋上挂着微笑,乍看之下竟有些许温婉典雅的感觉。

老实说,单从外表来看,要发觉她的真实个性简直难如登天。银曦仔细端详打扮过後的克莱妖精,心中不禁感叹。

路人的长相相当惊人的——和她的个性差距甚远,是属於文静乖巧的类型。冷色调的祖母绿色杏眸镶嵌在白皙甜美的鹅蛋脸上,蝶翼似的乌黑眼睫为她的双瞳增添魅力,小巧的鼻、蔷薇花瓣般的唇配上柔和的五官……真的,只要她不说话,必然会被误认为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

「头发整理一下,再稍微加点装饰应该就行了。」莫寂夜不在场,银曦说话就顺畅多了。她将梳子和首饰盒递给路人,让妖精少女好好打理一下发型,毕竟在东方大陆,公众场合披头散发是不礼貌的。

秀眉微蹙,路人不情不愿地接过银曦拿来的木梳,把首饰盒放到一旁,看着镜子梳理墨色长发。

她不讨厌盘发,只不过那种造型离谱、满头发钗、像糖葫芦串一样的诡异造型,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要不是不想让麻糬丢脸,谁管那些人类的意见啊!希望翩云人偏好的发型不是那样,不然路障看了一定会狠狠嘲笑她一顿。

银曦无奈一笑,转身拿了另一把梳子整理满头青丝。

莫寂夜替她准备了一套质料柔软的美丽暗蓝色衣裙,上头绣了银色弦月纹路,和月煞的标志恰巧有些相似。整套衣装并不华丽,却透着一股神秘。系上白莲色的腰带,银曦望向镜中的倒影,此时的她已戴上伪装用的魔法饰物,除了一双月长石般的淡灰色眼眸与不似东方人的轮廓,她几乎没有太异常的地方。

「哇喔~不错嘛!银曦你这样绝对可以迷倒麻糬,虽然我觉得你就算不打扮也美~炸了!」

打扮完毕的路人凑了过来,笑容满面地打量着银曦,绿瞳亮起期待的光泽。

精灵少女身穿幽雅的夜空蓝服装,白色的腰带染了淡紫色昙花,上头系着两个精巧的蝴蝶吊饰,静谧中带着一丝灵活的可爱。变得如鸦羽般漆黑的柔顺发丝梳成简单的髻,白玉五瓣花造型的银簪固定在发髻上,花蕊以蓝玉髓点缀,垂下的流苏挂着珍珠,柔雅又婉约。整套服饰搭配下来说不定真能达到沉鱼落雁的效果,可见莫寂夜的用心。

齁齁齁!麻糬真是太狡猾了!用心良苦呢~路人激动的想。

嘴角勾起甜美的弧度,银曦不解地看着自顾自在一旁转圈圈又喃喃自语的妖精,不明白好友为何又陷入亢奋,只希望她别再打坏主意,寂夜接下来会很忙,疲累之余还要应付妖精的奇袭,未免太可怜了。

「姊~你好了没啊?又不是在拉肚子,干麻花这麽久时间?」路障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银曦往窗外一望,发现夕阳的最後一点光辉早已被夜空吞噬,连忙推开门向外走去,「抱歉,我们太慢了……」

道歉的话到了一半便忽然止住,跟在银曦身後的路人没听见後半段出现,有些疑惑地探头:「怎麽啦?银曦,外面有东西吗?话怎麽不说完……哇喔!」

路人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杏眼圆睁。

路障傻傻地望着身旁的一女一男,嘴巴微张。

月长石般带着朦胧感的浅灰双眸倒映出那人的身影,英俊挺拔却不过份嚣张,一身玄色服装如深深浓夜,幽暗而无一丝光辉,只有在衣裳上勾勒出一头獬豸的沉金绣线是唯一的明亮。他专注地凝视她,没有一瞬转移过目光,俊美的面庞带着难以读懂的情绪。银曦楞楞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和他一样无法移开视线。

莫寂夜站在阶梯下,屋子旁的樱树被风拂落些许花瓣,离他仅有数步之遥的少女就像被凝结於平静湖面的明月一般,映在墨玉似的眼瞳里。他不曾见过她盛装打扮的模样,在伤势痊癒後不久後,他便离开了她。而与她相处的时刻里也没有需要换上正装的场合,尽管她的每种样貌对他来说都是美好的,但是……

能看到她如此罕见的动人模样,於他来说也是一种特别的幸运。

薄唇轻扬,莫寂夜伸出手,对仍在发楞的银曦说:「下来吧,宴会要开始了。」

银曦这才回过神来,来不及为自己失常的表现感到难为情,莫寂夜便已来到她面前,带着薄茧的大手牵起她的手。「我们走。」他淡淡一笑,缓步带着她往宴客室走去。

路家姊弟一直维持方才傻瓜似的表情,直到莫寂夜和银曦的背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他们才如梦初醒般跳了起来。

「姊!」

「障!」

路障握紧双拳,祖母绿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悔,「看的太入迷,错过用『青春真是美好』的笑容注视他们的最好时机了!」

路人怅然地朝远方望去,脸上有着深深的失落,「我还没把他们画下来,这样就不能在婚礼上拿出来展示了……」

「真可惜。」两妖精异口同声地惋惜道。

为了排遣遗憾的心情,姊弟俩在外面稍微闲逛了一小会儿才前往待客堂,反正宴席的主角不是他们,迟到了其实也没有人会介意,再说他们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去的方法,无须担忧。

「呐,二姊。你觉得银曦姊和寂夜……有可能吗?」路障一边踢着路旁的小石子一边问道,语气中完全没有平日开玩笑时的不正经。

路人低下头,鸦羽色泽的发丝垂落至眼前。她伸手将那一缕发丝绕至耳後,轻声回答:「我希望可以,他不排斥她,这是个好的开始。不过你说,『那件事』会不会有影响?」

路障与路人对望,双方都在彼此如出一辙的眼中看见了担忧。

他们认识莫寂夜也有一段时间了,在相处的点点滴滴中,这名混血种青年嘴上不说,心里却给予他们极大的信任,因此关於莫寂夜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那件事」,姊弟俩多少知道个大概。他们相信银曦不会介意,更不会因此轻视莫寂夜,可是……

「算了,终归来说,事情的发展取决於他们的选择,我们再怎样瞎操心都没用,顺其自然吧!」

「算了,终归来说,事情的发展取决於他们的选择,我们再怎样瞎操心都没用,顺其自然吧!」路人挥了挥手,很快便打起精神。

「没错,与其在这里烦恼,不如待在他们身旁守护他们,彻底碾掉所有危害!」路障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绿瞳里的烦忧一扫而空,他相信比起站在原地忧虑,看情侣的笑话……咳!采取行动更加实际。

於是妖精姊弟便带着愉悦的心情往宴客厅前进。

然而当他们来到布置华丽的厅房外头时,却忽然感觉到浓厚的黑暗气息。

此时离他们最近、拥有暗属性力量的人只有一个。

路人和路障的脸上闪过一丝警戒,二话不说冲了进去,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有谁出事,但他们看见——

一身玄衣的俊美青年神情冷酷,右手掐着一名美艳女人的颈子,黑曜石一样的鹰眸狰狞的宛如发狂的猛兽,充斥着要将人撕裂般的凶暴杀气。

「麻糬住手——」

莫寂夜非常认真的发火了!这次真的不是开玩笑。至於他动怒的原因?请待下回分晓。

By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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