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星期六的傍晚,宋家楼上先是传来一阵骚动,五分钟後,宋天予便咚咚咚的跑下楼,匆匆对厨房喊了一声:「我去找蓝茵!」就准备冲出门。
却被正巧从超市回家进门的宋绍源一把拎住。
「我的大小姐,你哥哥等下就要回来吃饭了,你现在要跑去哪里?」
「唉唷!爸,放开我啦!」宋天予不情愿的扭动身体,企图挣脱。
「小予啊,你哥哥都已经两个礼拜没回来了,今天难得回家一趟,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
「是啊,小予,你们兄妹俩不是感情好吗?怎麽今天哥哥要回来,你反而要出门?闹脾气啦?」云艺华从厨房走出来,边擦手边问道。
「哪…哪有!」宋天予眼睛瞪得特别大:「我…我是因为星期一要交一份英文分组报告,要去找蓝茵讨论!」
「今天一整天白天看你都没什麽事,怎麽快吃晚餐了,才忽然说要去讨论功课?」
「我…我们本来是约下午的!但我睡过头了,所以现在要赶快过去才行!」宋天予有些着急,不时关注门外的动静。
「不能明天再讨论?」
「不行,今天我们就要分配好每个人要负责的部分,明天就要赶报告了!」
宋绍源眯眼看着女儿,像是法官在判断被告有没有说谎一般。宋天予用力的、直直的盯着爸爸的眼睛,就在她即将不敌心虚感而挪开眼神之际,宋绍源叹了口气:
「我们家四个人已经好久没一起吃顿饭了,你就行行好吧?一定要讨论功课的话,请蓝茵来我们家里讨论,顺便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好吗?爸爸拜托你了,小公主。」
宋天予鼓着腮帮子,正思忖着要如何脱身时,便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
惨了,正是她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
「爸,妈,我回来了。…嗨…小予。」宋允丞没想到一进家门就撞见宋天予,随即注意到父女俩正以奇怪的姿势僵在玄关:「你们这是在…?」
「没事!」宋天予立刻跳起来,一溜烟转身冲回楼上:「我去打电话给蓝茵!」
宋绍源刚刚拎着宋天予的那只手还悬在半空中。
晚餐的餐桌上呈现出楚河汉界,一边是宋天予和蓝茵两人吱吱喳喳的讨论着英文报告,另一边则是宋允丞和爸妈话家常。
基於礼貌,蓝茵时不时会参与另一边的话题,这时候宋天予便会起身干活儿,一会儿收空盘,一会儿洗碗,一会儿削水果,一刻也不得闲。
宋允丞表面上相当正常的和其他人应对,实际上注意力都放在宋天予身上。
他知道,她在避着他。
为了不让宋天予为难,他已经连续两个礼拜藉口学校事情多而没有回家了。
但家就在离学校不太远的这里,爸妈总是在问他什麽时候回家。一直不回家也不是办法,他还是得择一良辰吉日回家一趟。
夫妇俩似乎还没有发现兄妹俩的异常,只当宋天予是为了招呼蓝茵而特别勤奋。
「蓝茵,真的很谢谢你一直在小予身边。」席间,云艺华忽然有感而发:「小予这孩子,在待人处事方面,一直让我们放不下心来…有你这样成熟懂事的好朋友陪着她,真的让我们很感谢。」
宋天予正在厨房瞎忙中。
「不用客气,阿姨。我没有兄弟姊妹,对我来说,小予就像我的亲姊妹一样。」蓝茵顿了顿,瞄了一眼宋允丞,接着说道:
「而且,我真羡慕小予有个这麽优秀又疼她的哥哥,如果,我也有像允丞哥这样的哥哥就好了…」说着,脸上竟浮现一抹绯色。
宋允丞报以一个亲切礼貌的笑容,没有接话。
云艺华敏锐的嗅出了一点什麽,转向宋允丞,意有所指道:「像蓝茵这样漂亮聪明又懂事的好女孩,很难得呢!小丞,你说呢?」
「嗯。」宋允丞仍旧是礼貌的笑着,轻轻的应了一声。
「话说,你们相差了五岁呢…」宋绍源仰头喃喃自语。
云艺华有意撮合,不满老公的不识时务:「相差五岁最刚好了!你看小丞和小予就知道了,小丞多疼小予?小予也爱黏哥哥…」
框啷!
餐桌上的四人同时转头,只见宋天予杵在厨房通往餐厅的门边,脚下有砸碎的玻璃盘和撒了满地的水果。
「我来收…」她蹲下身去收拾残局。
另外四人同时起身。
「哎呀!碎玻璃不要用手捡!」
「我来我来!」
「我去拿扫把。」
一阵混乱,宋天予被迫撤退到一旁。
经过棕发女孩的事件之後,宋天予除了上了一堂兄妹关系的震撼教育课程之外,每天都在为事件的後遗症而提心吊胆。
她怕她的愚蠢,会害了宋允丞。所以尽管没有人告诉她,她还是忍不住手贱的自己上网去查。果不其然,几天後,「宋允丞vs.妹妹,不伦恋!?」几个斗大的字眼映入她的眼帘。
虽然从下面的留言风向看起来,多数人目前是不相信的,但是,她怕,她真的害怕自己和宋允丞的不正常关系有一天会浮上台面,然後,他们会被指指点点,会被人在背後谩骂嘲笑……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这麽害怕别人的目光。
因此,当她听到爸妈在谈论他们兄妹俩,正敏感的她下意识以为自己和宋允丞的不正常关系暴露了,才会失手摔碎盘子。
回神後,她才意识到爸妈谈论的是蓝茵和宋允丞。舒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感到一丝酸楚。
面对这股醋劲,现在的她完全无法像以往那般理直气壮,反而愈发心虚。
恶心…不伦恋…
这几个词又在她耳边响起。
一阵耳鸣,让她不由自主的摀住耳朵。
「小予!你怎麽了?」宋允丞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想上前关切。
「不…不要过来…」宋天予低喃着,不住後退。
宋允丞闻言,只能硬生生止步,看着面前无助的宋天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光是站在她面前就会让她痛苦,胸口闷得简直快要爆炸。
蓝茵的翩翩身影绕过宋允丞,抢在宋氏夫妇发现异状前,将宋天予搀扶上楼。
「小予好像有点吓到了,我带她回房间躺一下。」
「好好好,谢谢你啊,蓝茵。」
房门甫关上,宋天予终於隐忍不住,在蓝茵的面前痛哭失声。
「蓝茵…我到底…该怎麽办?」
「小予,依我看,你有点矫枉过正了。」蓝茵轻抚着她的背,柔声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哥看到只会更放心不下你。」
「我只能这样…因为我怕…他靠近我…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又…又黏上去…」矛盾的情绪已经快要把她逼疯,她亟需找一个可以倒出情绪垃圾的出口。
「可是…我真的…好想念…我哥…我…我想他…想到快疯掉了…」
宋天予终究还是选择在蓝茵面前,卸下所有防备。
「蓝茵…我好像…真的…喜欢上我哥了…」
说出口的瞬间,宋天予有种释放了什麽的轻松感,全然没注意到蓝茵忽然僵硬的身体。
两人就这样维持了几分钟的沉默。
稍稍平复心情的宋天予,抬眼怯怯地观察蓝茵的反应。
「蓝茵…」她深怕蓝茵在这个时候离她而去。
「我早就猜到了。」蓝茵的声音里没有情绪。
就算他们兄妹互相喜欢,那又怎样?他们是兄妹,他们不能在一起,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
宋天予正在和内心那个不顾世俗伦常、想要投入宋允丞怀抱的小恶魔拉扯奋斗。是时候…帮她一把了…
蓝茵忽然抓住宋天予的肩膀,定定的望着她,一字一字,清晰的说:
「小予,你和叶辰皓,交往吧。」
宋天予一愣。
「这…」
「你说过,你喜欢叶辰皓。」
「是没错,可是…」
「你也想忘掉你哥吧?」
「…」
「我这是在帮你,小予。」
…
「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