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终於看到我这几个礼拜一直希望看到的东西了。何知年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一只手略微往我方向伸来,似乎是打算在我丢下椅子时挡住,他惊吓的睁大眼睛看我。「你干嘛?周迎,你疯啦?」
我顿了一下,「你终於叫我的名字了?之前还一副想撇清关系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情绪被我勾起来,何知年脸上错愕的表情全世界都看得出来。
「所以呢?你到底在气什麽?」我叹了一口气,把躺椅放下。
何知年看我这个想威胁他生命安全的疯女人已经冷静下来,也平复了下情绪。「我没有生气。」
这家伙是当我白痴吧。
「好歹我也是……」你前女友。我吞下後面这句话,何知年看起来是听懂了,但他只是抹掉额前滴下的水珠。
「算了。」跟这种闷葫芦讲话好烦啊,他什麽都不说。我决定先下水,虽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但东部的夏天还是没在跟你开玩笑的。
等等,太阳?我突然惊觉,这里是东部的话,根本不可能看到夕阳啊!好可惜。我有点郁卒。
但天空还是被染成一片橘黄色,配着远处的海景,真的很美。
我往泳池的边界游,决定靠在上面休息。
「喂,何知年,你真的那麽讨厌我吗?十年前被甩的可是我欸。」虽然穆清沉说我是一个不容易跟过去和解的人,但我觉得我现在已经不太在乎这件事了。
「我没有讨厌你。」何知年的声音飘来,我回头,他靠在一个离我的位置超远的地方。
或许是我的表情表现出了极度的不信任,何知年又说。「我为什麽要讨厌你?」
我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欸,因为我漂亮又迷人,你很後悔自己没有好好把握我这个绩优股?」
何知年不说话,我自讨没趣的回头,继续趴在围栏上看海看天空。除了何知年继续游泳,偶尔会喷过来的水花和水声,世界感觉静下来了。
不知道多久後,何知年突然说话了。
「今天打给你的男生和昨天载你回家的男生是谁?」
我消化了一下这段话,意识到他是在说穆汐洋。「他们是同个人,穆清沉的弟弟,你没看过吗?」然後我「啊」了一声。「还是你是在说在火车上的那通电话,那是穆清沉啊,怎麽了吗?」
「火车上的电话?」何知年蹙眉。「我不记得你有出去接过电话。」
我耸耸肩。「可能你睡死了。」
「所以那是穆清沉的弟弟……」何知年低念着,我满脸不解。「电话就算了,为什麽你知道昨天载我的人是谁?」
何知年挑起眉。「因为有一个醉死的屍体巴到我身上,要我送她回家。」
我整个人僵住,想起穆清沉今早问的问题。「不可能,应该是人事组的小何或是总务组的小吴啊,那几个跟我划酒拳的倒楣鬼……」
「原来你是这麽以为的吗?」何知年笑了下,但很快停住。「错了,是摄影组小何。」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我有做什麽奇怪的事吗?」我小心翼翼。
何知年此时散发出胜者愉悦的气息,往後靠在泳池边,瞄了我一眼。「哪件事?你说扯掉我的衬衫扣子、踩脏我的皮鞋、还是撞歪我的後照镜?」
我更不好了。
周迎,你这该死的酒鬼。我顿时想游个几圈,好让眼泪跟泳池的水混在一起。
我们又安静了一阵子。「我会买新衬衫给你。」
「嗯。」
「也会帮你擦皮鞋。」
「嗯。」
「还会赔你修理後照镜的钱。」
「好。」
「对不起。」我丧气的像一个扁扁的气球。
「你转过来。」
「干嘛?」我转过身,立刻被一柱水柱攻击了脸,何知年在我眼前,桃花眼里盈满了笑意。「骗你的,我的後照镜没事啦。」
「你这该死的……」我不甘示弱,立刻泼回去,何知年也马上反击。於是在一片山和海还有橘色天空的包围下,两个二十八岁的成年人极其幼稚的打起了水仗。
後来我们用食指签下停战合约,就是用食指的尖端,尽可能用最少面积碰触到对方的那种方式,因为我担心会变白目,他则担心会变笨。
然後天色也已经几乎暗了下来,我靠在泳池边,觉得这几个月的压力都一扫而空了。
我觉得已经暗到差不多可以下楼了,虽然池边有灯具,但很显然的因为不太有人上来,峰哥他们并没有把这里的灯打开。
「欸,周迎。」何知年突然叫我,我没有特别找到他的位置,只能原地应声。「嗯?」
「你真的比以前好看多了。」
我花了五秒运转脑子。何知年夸我?何知年?我?
「我要下楼了!在这种漂亮的地方跟你这个没气氛的人待着完全没意思!」我放大音量,爬上池畔,捡起浴巾後像是落荒而逃的跑走。
在走下楼梯前,透过楼梯间的灯光我看到了,何知年用整个手掌遮着脸,靠在岸边微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