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日,狂风怒啸。
一道高达三十米的白色巨墙从海面拔起,缓缓、缓缓地朝那远处的金黄土地包抄而去,誓要让那上面所有的卑劣蝼蚁都无处可逃,尽数葬身於它的腹中。
少女站在离大海最近的沙滩,抬头仰视着由海水筑成的高墙,尽管後脑勺已经快贴到了背上,却仍旧无法望见平时司空见惯的蔚蓝天空。
明明四处是奔散的人群,理应听见他们恐惧的尖叫声,却好像有一只巨手按下了无形的静音键,一切人声都就此消除,只剩一片古怪的嗡嗡巨响萦绕耳边,不知是恐惧之下头脑产生的幻觉,还是被这世界末日所携带而来的魔鬼之声。
少女想逃,随着大家逃走,但双脚却似生了根般直直地被钉在了地下,动弹不得。
她知道,她已经无路可逃了。
海啸吞噬大地,黑暗降临,希望不复。
在巨浪逼至身前的那刻,她竟听到了一声最熟悉的叫喊:「谢云岚!」
茫然回首,少年着急的表情烙印在少女晶莹的眼眸,成了她最後的救赎。
刹那间,她轻轻的笑了。
初晓的晨光从窗隙洒入,在粉嫩房间内打了个转,暖暖的照在印满了凯蒂猫图案的被子上,一切安然而美好。
谢云岚一睁开眼来,见到的便是自己小房间的天花板上那盏熟悉的吊扇灯。
她坐起身来,依稀想起自己似乎做了一个荒唐却非常非常真实的梦,甚至到现在这一刻还依然未从那种恐怖感脱离。
谢云岚愣愣的注视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昨晚似乎为了今天的开学日辗转反侧了很久,大半夜才沉沉的入睡。早上起床,所有心情就被重新过滤了一遍,回到最起始的沓然无波,但是回忆呢?回忆能被删除去麽?要是不能的话,迟早还是会重新产生同一种心情的。
像现在,她已经隐约feel到自己振奋又紧张的心情了。
谢云岚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穿上她的小兔子拖鞋走到洗手间。注视镜中的自己,她不自觉便着把额上一层厚厚的刘海夹到头上,凑近镜面凝视着上面一颗颗难看的凸起。
打从小五开始,青春痘便像雨後春笋一般在她的脸上疯狂崛起。尽管到了中学,脸颊上的痘痘情况已经有所改善,但额头处……用尽了千方百计也还是那个样。
谢云岚懊恼的蹙了蹙眉,把颊边的鬓发拨到耳後,从架上林林总总的护肤品中取下一瓶洗面奶,开始她的「杜绝丑陋痘痘侵占脸蛋重大事业兮」。
这个名字是云岚的好朋友杨兮兮改的,来源至云岚楼下社区的甚麽「防止屋邨人士饲养犬只特别行动队」。那个小疯子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差点儿没笑到呛死,云岚都快要怀疑她得了狂笑症了,她才停住笑声,一本正经的按照这个句式顺口造出了好多个名称,然後再度笑成个傻子。
谢云岚想着杨兮兮的傻样子,一抹微笑禁不住漾开。
为了大家,她可千万不能灰心丧气呀!
忽然,一连串催命般的敲门声自门外响起,把她吓得一激灵。
「谢云岚,快点,我要赶着去学校温习啦!」姐姐谢云彩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谢云岚加快了动作,甜甜地应道:「知道啦,姐,我很快就好了!」
半小时後,随着急躁的老姐出了门,谢云岚也戴上耳机,放起她最喜欢的日文歌,踏着轻盈的脚步往学校走去。
「サヨナラなんてないよ……今日から轨道を外れんだ……」耳边环绕着最喜欢的《planet》,谢云岚一不小心就嗨了起来,随着音乐小声哼唱着,陶醉得忘了自己身处何方,以致於当她走到一个分岔路口前时,一时没注意,差点跟另一个人撞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声道歉,那人只是抬眼淡淡一瞥,就理也不理她的的继续往前走了。
甚麽嘛?至少要点个头吧?真没礼貌。
谢云岚不快的抬头看向那个背影,却意外发现那是个穿着跟她同样校服的少年,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书,一面走路一面聚精会神地阅读着,宛若那是天下至宝。
她惊异地「噫」了一声,又连忙捂住嘴,害怕被那个男孩听见,嘲笑她大惊小怪。
还记得小学的时候,大家都像那个少年一般的喜爱阅读,就连放学讨论的内容都是小说。然而上了中学後,不知怎的大家都开始「离经叛道」,坏女孩受众星捧月,认真学习的「乖宝宝」就被不断排挤和取笑。
谢云岚很喜欢看书,但她也觉得没必要逆大家的意,於是便很少在众人面前读书了,至於那个人⋯⋯
彷佛突然想到了甚麽,谢云岚加快了步伐朝那个少年走近,犹豫地开口,想要唤住少年:「那个⋯⋯」
就在此时,天空忽然响起了一声惊雷。
谢云岚吓了一跳,到嘴的话缩了回去,抬头看向不知甚麽时候灰暗下来的天空。
大雨毫无预兆的倾盆而落,淅淅沥沥,急促的节奏似乎在暗示着甚麽,促得大街上的人四处奔逃。
一片混乱中,谢云岚手忙脚乱的把耳机塞进口袋,再从书包里翻出雨伞。
再去看那少年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