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高中毕业了。
霍雅学测那会拿了个不错的成绩,落在中上,可霍妈不甚满意,便让她再拚一回指考,霍雅拗不过,便意思意思报了考。於是毕业典礼後,这帮考生还是得回到学校里用功,霍雅也是其中之一。
盛光远就更不必说了,他向来不学无术,将「纨裤子弟」这四个字发挥到淋漓尽致。眼下,他家长发了话,若是再不学好,就把他送国外去。盛光远吓歪,恶心地嚷嚷,那不就见不着方清和霍雅了麽,简直是要他的命啊,於是就成天巴着方清不放。
方清说,肯定是前辈子欠他了,一会让当马夫使,一会又让当家教了。
好在盛光远脑子挺灵光,很多东西一教就懂,有时霍雅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之前他都装傻的。
霍雅花了不少时间才从方清那日的那句「行,我会帮你」中缓和过来,方清没解释,她也没胆问,於是「方清喜欢刘香」这件事,从那以後,她就一直放在心底未曾有过一刻忘却。
那时她正忙着处理何芸与许靓的问题,不知为何,这两人在指考前夕,一夜之间忽地就闹翻了。
还没来得认清自己是「失恋」或是「失落」哪种更多一些,或者两种都是,或者两种都不是,霍雅就被逼着把这事搁到一边去。
後来才知晓,原是许靓抢了何芸男友,何芸才会那样闹自杀。
霍雅很是为难,夹在这俩闺蜜之间,有些里外不是人。
既心疼何芸,又不信许靓竟是这般人,可在许靓那处却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对於何芸的指证历历,她全是半点反驳也无,近乎默认。
霍雅一个头两个大,升大学的那个暑假过得特别不平静又坎坷。
事情似是没个尽头,暑假的结尾,方清还给她扔了颗震撼弹。
炸得她措手不及。
盛光远指考考了个不错的学校,落在中上,乐得他直喊阿弥陀佛,订了餐厅就说要大宴方清。那会刘香肚子已经大起来,五个多月,都说这孩子命硬,刘香挨了一顿打,人都歪了,孩子居然没掉,还没出世就认了两个乾爹,一个乾娘。
这小朋友还是个富贵命,方清家境不错,盛光远就更不用说,而不知为啥也被牵扯进来的霍雅则是更不用说,钱没人家多,自是倾全力去疼爱的。
刘香那回被打到半死不活,後来有了这个孩子居然就改邪归正了,都说母爱是伟大的,如此看来还真是。
承方清和盛光远庇荫,她以往的那些仇家一个一个都被稳稳和谐了,後来一段日子也过得还算踏实。
上大学前的某个夜,盛光远订了个高档餐厅的包厢,大手笔要请方清等人。
霍雅整个暑假精神压力都很大,一会要顾何芸,一会又要盯许靓,无论哪一边她都放不下,那时已是假期尾声,她的疲惫显而易见,全都写脸上了。
然而,无奈的是,尽管她已经耗磬了所有力气,那俩闺蜜的矛盾却仍未曾有过半分转机。
那饭局,她是被盛光远半推半就请过去的,吃得特别无心。
由於霍妈知晓何芸许靓的事,所以那个暑假霍雅时常夜不归宿也是常有的事,她老早见怪不怪,常常是一通电话来,就问霍雅今晚去谁家过夜,知道女儿平安也就没有多管。
那天,那饭吃完也近乎深夜,方清开车把他们捱个送回家去,刘香是第一个下车的。她家落在偏僻的田园小径深处,是幢看上去已然破败不堪的三合院,挺大的。与她同住的只有一个外婆,已经年迈,不爱说话,也不太管她,任凭她做了很多荒唐事,从前打得动的时候没少打过,後来貌似也放弃了,便这麽由着,眼下就连刘香肚子里有孩子,她也只是偶尔念叨,刘香和她母亲一般,捡角(台语:没用的意思。)啊。
再是盛光远,他喝了不少,期间也试图给霍雅灌些,老嚷嚷酒是好物,一醉解千愁,但都被方清挡回去了。方清把他扛下车,交给前来应门的两名小厮後,车上就只剩下霍雅了。
她坐在副驾,连几日没睡好,原想眯一会,却还是心烦意乱辗转反侧。从盛光远的家至社区相隔一段不小的距离,途中在某个路口的红灯前,一整夜没都没说什麽话的方清突然偏头看她。
那时夏夜,天还不错,银月高悬。
霍雅是闭上眼的,所以没注意到这道目光,可她人是清醒的,於是当方清长指轻抚过她颊边发丝时,她是有感觉的。
她惊了一惊,却是没有惊动。
方清倾身在她额畔落了一吻,她几乎都要不能呼吸,却仍没有睁开眼,车子也还没有动,她知道方清仍在看她,却不知该如何做出回应,只得就这麽一直装睡着,直至绿灯亮,车子终於又往前驶去时,她才解脱似的,侧了个身,喘息了一口,不知有没有被方清发现。
当名贵的进口车驶近熟悉的红墙社区时,方清才把副驾上的人给唤醒,问她今天要上哪睡去。
霍雅当时沉凝了一阵,久久,方才艰难地开了口,一双眼却心虚地飘向窗外,偏僻社区里的夜素来很静谧,只有盏盏路灯是最喧腾的。她没去看方清,却小心翼翼伸手去扯了扯他衣角,然後说:去你家?
方清没有应声,但似乎早有预料,只是低眼瞧了瞧拽在自己衣角上的那只手,若有所思。
那是霍雅第三回上方清的家。
也是最後一回。
後来再来时,这处已然人去楼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