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小惠因区,水蜡树街,一栋和邻居没什麽不同的房子。
房子二楼有一间小房间;狭小的房间被书桌、床、衣柜塞得满满当当。一个男孩蜷缩在床上,时不时的抽气和抽搐的四肢昭示着男孩的梦境并不令人愉快。
墓地中枯萎的树枝彷佛死亡的利爪。
混杂泥土与鲜血腥味的草地。
邪恶而张狂的笑声。
苍白丑恶的脸。
一道绿光。
『把多余的杀掉—』
尖细的声音喊道。
纷乱的画面定格在少年倒在泥地里的一瞬间。
「不——-!」尖叫着从梦中醒来,男孩死死地瞪着天花板,分辨不出自己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同样的梦境即使重复再多次也依旧痛苦。
因为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黑暗中,男孩瘫平在汗湿的床单上,检视仍牢牢地围绕自己周围的静音咒。男孩十分清楚今晚自己已不可能再陷入睡眠。
*********
英国,霍格华兹,校长办公室。
银白胡须的老人坐在办公桌後,神情透出疲惫。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冥想盆,里头仍翻滚着破碎的画面,但老人已无心再看。
他回想着方才那一身黑袍的男人给他看的记忆,以及临走前丢下的话:
「我还是会教他大脑封闭术,阿不思,但你的宝贝黄金男孩学不学得会,不在我的职责范围。」
说着这句话时,男人脸上的表情几乎可说是疲倦的。
这让老人禁不住开始怀疑,自己这麽多年来抱持的信念,是否错了?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一旁的凤凰飞到老人肩上,引来主人无意识地抚摸。
「佛克斯,你说呢?」
火红的凤凰只是低低的鸣叫。
老人的思绪飘回到两个月前暑假开始的第一天,他们的占卜学教授做出的新预言:
『天蠍座暗影笼罩星空,过去与未来模糊不清......』
老人喃喃自语,埋藏太多思绪的眼睛透过高塔窗户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代表死亡与重生的天蠍座...」
夕阳已然落下,天蠍座正缓缓升起。
*********
英国,霍格华兹,地窖。
魔药教授办公室里,男人陷在壁炉前的沙发之中,眼神空洞地瞪着壁炉里微小的火焰,黑长袍彷佛与地窖中的阴暗融为一体。
数小时之前,他自愿取出给老人「观赏」的那些记忆仍在脑中不安分的翻滚,索求他的注意力。
慑魂怪作证,那些绝非什麽让人感到愉悦的美妙记忆。
在男人曾经的设想里,如果他有机会能将那个永远黏在老人脸上的游刃有余的笑容撕下来的话,他该感到十足的愉快。
然而事实上,当时他只是看着校长办公桌旁的墙壁——那里「曾」挂着一幅校长画像——感觉这副躯壳沈重的让他连扭曲嘴角都做不到。
命运和他开了天大的玩笑。
他居然重生回到了1995年夏天,在他终於可以安息之後。
经过惊愕、不敢置信和愤怒之後,男人最终只觉得疲惫。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
『天蠍座暗影笼罩星空,过去与未来模糊不清,
当心,当心!
黑夜胜於白昼,艰险多於坦途,
两次打败命运的男人终将出现。』
「打败命运......?」
男人嗤笑一声,为邓不利多猜测的,预言可能指向的那个人选。
怎麽可能会是他。
他不过是......一个想撒手人寰都天杀的不被允许的人罢了。
男人想起临死时扶着他的,因为惊恐而汗湿,在微微颤抖的手。
那双绿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他能在里头发现属於自己的黑色倒影。
『Lookatme……』
他记得自己看着那个男孩。
当时,他拚着几乎被咬断的喉管也想对男孩说的,最後的话是什麽?
炉火发出一声微弱的脆响熄灭。
男人在黑暗中,反覆回忆自己临死前的最後一个念头。
*********
德国,雷根斯堡,一座隐匿於多瑙河谷的城堡。
古堡里只有零星几盏烛火照明,中世纪风格的昏暗走道里一个少年稳步行走於其中,灰袍在身後卷起弧度。
少年敲响一扇门,直到里头传来一声虚弱的「进来」才恭敬地推门进入。
房里的摆设仍看得出旧日的荣光,花纹精致的壁纸、华丽的刺绣挂毯、精心铸造的金银器具;如今却已黯淡无光。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房中央一座四柱大床旁,握住床上之人向他伸出的手。
「母亲。」他在床边坐下。
「赫曼...」床上的女子藉着少年的手坐起身,眼里含泪,「自从你醒後,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没能多去看你几回...」
「没事的,母亲,」少年有些不忍看向床上那女子通红的眼睛。
「不...自从你出生之後就一直昏迷,要不是有我们家族的法术支撑着...。」
「儿子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您不用担心。」
「你不明白...」女子紧紧抓住自己儿子的手,逼迫他看向自己,「我等这一天...一直等了十四年,就是为了等『你』从他的身体里醒来......」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赫曼?」
少年瞪大眼睛,而女子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直直看进他的灵魂,看出他并不是那个真正的「赫曼」。
「可能在你这几天上的课里,还没有提到我们家族的天赋是『预言』吧。」女子脸上带了些酸楚的笑,「从他出生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他注定是要成为『你』的。」
「母亲,我...」少年想说些什麽,却被女子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止住话头。
「没关系、我那时就已经明白,这都是命运,」女子竟然微笑着说,「我也知道,你未来的道路在英国,不在这里。」
少年听着女子那了然的语气,鼻头竟微微发酸。
「我知道你早已做好了去英国的准备...只是在你此行前去英国之前...母亲想跟你说几句话,」女子眼角的泪终於落下,「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尽量离『那位君主』越远越好...好吗?」
少年垂下眼,
「好的...母亲。」
只是他心里却在想,要他远离佛地魔...这是怎麽可能发生的事呢。难道梅林让他重生一次回来,不就是为了挽回前世的一切吗?所有本可以避免的事、所有本可以不必死去的人...
少年眼前闪过前生的种种,想到和佛地魔同归於尽的那一夜,只觉得胸口一阵发紧。
女子像是力气终於耗尽一般躺回床上,「你回去吧,没过几天霍格华兹就要开学了...你也得好好准备。只是...切记,你现在的身份是赫曼努斯.埃佐;是我们埃佐家族的家主,明白吗?」
「我明白的,母亲。」少年轻声说。
***
少年在经过回廊转角的镜子时,禁不住停下脚步。他看着镜子里的少年,一头灰色及肩鬈发,因为年少还略显雌雄莫辨的脸,光滑无疤的额头...都和他「以前」的样貌没有什麽共通之处了。
只除了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绿色眼睛。
少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眼底没有温度。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赫曼努斯.埃佐;一个已经准备好用尽任何手段使佛地魔失败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