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况更新,我爸昨天想要自杀,结果被我挡下来了,其实我很怕,一整个晚上都睡得很差,结果今天来学校又看到桌子被泼了一摊水,我到底做错了什麽,好累,全世界都要跟我过不去吗?』
『你昨天怎麽没回,好吧,其实我只是想跟你说,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快要过不下去了,我妈最近跟我爸关系也不太好,每天回家压力好大,更何况在学校还要面对这些人。』
『今天又被针对了……这样的日子到底什麽时候才会过去啊。你怎麽了,为什麽这两天都没回?』
『跟你报告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这几天那个女生竟然没再继续针对我了,明明前几天都还在藏我的课本,她中邪了吗?』
『她真的没再找过我麻烦了耶!日子平静的好不习惯,她从来没有那麽安静过,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一样。』
『欸,你不替我高兴吗?你真的要这样就消失了喔?』
『你什麽时候要回我……』
『你不回我之後也不回了。』
『掰掰,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写信给你,我不想再像一个白痴一样了。』
望着毫无动静的信箱,她有些恼火的把手机扔到一旁去。
果然,没有一个人是留得住的。
早该知道的,只是那种空荡荡的空虚,她不知道要找谁帮她填补。
生活已经过得太过紊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不懂她,好不容易有个人出现了,现在却连唯一的他都不见,她真的不知道现在自己还可以依靠谁。
活着有什麽意义,她大可以学习爸爸那样,不如就自杀一了百了,反正确实,只要她继续装做对於生活不够热忱、不够上心,也没人在乎她为什麽死掉,或者为什麽想死。
约莫真的就是对於生活的索然无味感到无比厌倦,所以选择了一个激烈的方式结束一切吧。
只可惜爸爸没有自杀成功,而她也还没有真的勇气自我了断。
她是活得很无所谓他人,却也不到真的想失去自己的生命。毕竟她的命是捡回来的,捡了一次又一次,怎麽能不好好珍惜?
她退出电子邮件的页面,长舒了一口气。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何必太有什麽得失?
就继续这样活下去吧,苟且地活下去。
从回忆中重新醒过来,她冷静地抬起头,「这就是全部了吗?」
他挑眉,「全部?」
她看着他,没说话。
她的眼神平静到竟令他有些无所适从,可见她不语,他也不愿再多说什麽。
要说什麽呢?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何必多说多错。
看着眼前的人就这麽保持沉默,许安仪的心里忽然有一小块悄悄崩塌了。
想起那段往事虽然痛苦,但也许她还是能够全心信任他,就算他曾经不告而别,一切仍然可以重新开始,毕竟他是真真切切地来到了她的眼前,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这麽一直好下去。
不过,很显然,他并不真的愿意。
她移开凝视着他的目光,往後退了一步,轻声开口,「既然如此,不要再来找我了,以後,路上就装做不认识吧。我不想造成任何一个人的负担,不管是你,还是对我自己。」
语毕,她转身离去,没有多做一丝停留。
第一次对一个人的依赖,暂此告终了,有些不舍,她却有些骄傲於自己的洒脱,过於上心的牵挂,从来都只是累赘,因为没有谁该对谁太过要紧的负责。
她走进家门,虽然仍抱着一点点遗憾,心情却很平静,她拉开嗓门,朝应是空荡荡的客厅喊了声千篇一律的台词,「我回……」
语音未落,她顿住,看到父亲罕见地坐在沙发上,竟没在房间里。
「爸,你怎麽在这里?」
她望着父亲越发憔悴的脸庞,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已经有多久没和他这样面对面讲话了?
父亲看起来有些局促,须臾,方略显迟疑的开口,「就想问问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她疑惑地对上父亲的视线,「怎麽了吗?」
「没什麽,可是小安,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麽。」沉默好久以後,父亲将视线转移到墙壁上一张裱着框的三人合照。「我不知道自己的病什麽时候会好,什麽时候才能让你和妈妈真的幸福,我不知道,我每天都想死,可我一看到这张照片,却又不敢真的去死了。」
那是她五岁的时候,被爸爸抱在怀里笑得很开心的模样,爸爸左手揽着妈妈,右手抱着她,三个人的笑容都灿烂地令她感到陌生。
「为什麽要突然说这个?」她回忆起爸爸最发病最严重的那段日子,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不安。
「老师今天打电话到家里,她看了你上礼拜的周记,觉得你好像不太好,所以想问问我们家是不是发生什麽事。」
「小安,我想我真的很失败,因为我竟然不知道什麽样的你是快乐的。」
爸爸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愿意告诉我吗?无论我到底做错多少,我真的好想再为你努力一次……至少这一次......」
她盯着地板,这般堂而皇之的话,怎麽也不该从父亲口中说出。
「所以爸,你当初为什麽……要那样?」她斟酌着最适合的用词,深怕一个不小心,所有她害怕的、讨厌的,不敢知道的会全部集结在一起,然後铺天盖地将她狠狠击垮。
父亲将视线从照片移回她身上,他的眉眼间似乎蕴藏了太多的情绪,一时之间她竟感到有些晕眩,看不清到底有什麽。
也许是她太害怕了,越接近真相总是越令人恐惧,现在的日子称不上好,但至少平静,即使她方才与一个人断了交,也不至於打乱她平稳的日常步调。
可是爸爸的病带给她太多冲击了,整个家变得不一样了,一片死寂,苍白又无力,约莫是这个家唯一的形容词。
明明原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小安,我真的很害怕你跟妈妈离开我。」父亲的眼神有些空洞,沉闷的气氛一下笼罩了整个空间,「自从你气喘发病以来,我没有一天是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