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安妮不寫日記 — 陌生-3

揣着早晨的恶梦,她仍然有些惴惴不安,一整天下来都有些心不在焉。

「安仪,你会这题吗?」颜可晴回过身,指着题本上的一道题目。

她定睛一看。

『请问希特勒掌权时所占领的不包括下列哪一个地区?』

又是希特勒、又是纳粹。她想起了昨晚的巧遇,和那些不断困扰着她的纷扰思绪。

她的语气不禁变得有些尖锐,「这上课有讲过,或者课本上一定有答案吧。」

颜可晴看着她,表情有些错愕,她说得没错,可这不像一向温婉和气的许安仪。

「你说得对,那我先找找看,找不到再问你好了。」颜可晴抱歉的笑了笑,阖上讲义,准备转身回去。

察觉到朋友的尴尬,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拉住她的手,「其、其实没关系,」她抿了抿唇,「我没别的意思,只想说提醒你一下。」

「哦,」颜可晴微微蹙眉,表情关切,「你还好吧?」

「没事啊。」她撑起一贯的笑容,「可能就是有点累而已。」

「你最近看起来都不太好,」颜可晴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还常常走神,是什麽让你这麽累?」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回避了颜可晴的眼神,「可能所有事情都是。」

「要去保健室休息一下吗?」颜可晴温声提议,「我可以帮你跟老师说。」

当她再度张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的天色,夕阳微弱的光线从窗外撒了进来,她一个人坐在保健室的床上,出神的发着呆。

「安妮,你怎麽了?」不知怎麽的,他又出现在她面前。

还真的落实了他的诺言,随时都可以见得到面。

「没什麽,不太舒服而已。」见到来人,她将身体重新躺平,刻意的不与他对上眼。

「那你的朋友呢,她们怎麽没有在你旁边?」

「她们......」

她顿住,忽然察觉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却没有半个人来关心过她,噢,除了应该是颜可晴拿来的保温瓶,它还安稳的放在床边。

甚至连护士阿姨都已经不知去向。

「她们应该先回家了吧。」她闭上眼,语气淡然。

「喔。」他没再多说什麽,仅仅应了声。

沉默了半晌,他再度开口,「那你的家人呢,你不是不舒服?他们不来接你......看医生之类的?」

「他们很忙,我等等好一点就自己回家了。」

「你没有兄弟姐妹之类的吗?」他又问。

「没有。」

他再次安静下来,似乎是在思考些什麽。

「我有一个妹妹。」

在她恐怕又要进入睡眠的一段空白静默之後,他又说话了。

「嗯。」

「但她死了。」

他语气平稳得就像在说着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她惊讶得睁大双眼,音调不自觉的拉高,「为什麽?」

他摇摇头,「一言难尽。」

「咳,那你为什麽要告诉我?」意识到自己轻微的脱序,她乾咳了声,试图装作若无其事。

「我正尝试着能成为一个吉蒂般的存在,」他的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安妮和吉蒂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况且你应该满需要我的。」

「我需要你......?」

她很困惑,这个人,实在太奇怪太奇怪了。

「安妮不能没有吉蒂呀!」他诚挚的看着她,眼神清澈。

「但我确实可以没有你。」她毫不避讳的反驳。

「那我会满难过的欸。」

他摆出一个沮丧的模样,说有多哀伤就有多哀伤。

可她只觉得十分可笑,毫无怜悯。

「真是够了吧你。」她扯开一个笑容,「别演了,安妮不会跟智障当朋友。」

「不过,你妹妹是一个怎样的人啊?」想了想,她忽然有些好奇。

一提起妹妹,他的眼睛便眯起一阵笑意,「我妹妹她啊,很笨,但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她的人生很简单,我喜欢她的天真。」

听得出来他的语气染上了一些惆怅,「只是她的天真不一定是好事,有时候伤害了人也不知道。」

「什麽意思?」她有些不解,「天真的人,应该都是很善良的吧,怎麽会伤害到人?」

「那你善良吗?」

她摇头,「我想要,可是没有办法。」

「为什麽?」换他感到困惑,「我以为善良是天性。」

她耸耸肩,「我杀过人。」

话音未落,她就被自己毫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

她从没想过讲出这句话竟可以如此的轻易,隐藏了那麽久的秘密,在他面前却显得只是普通的闲话家常。

她怯怯地抬起眼,有些不敢看他的反应。

然而,他的表情平稳如昔,「为什麽?」

见他毫无畏惧或是嫌弃的模样,她倍感讶异,「你不害怕吗?」

他淡淡地笑了,「听你的语气,你应该也不是自愿成为杀人凶手的,既然如此我为什麽要害怕?」

「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听我说这件事的人。」她半闭着双眼,「结果你的反应却这麽平淡。」

「这让我有一种错觉,好像杀人这件事并没有错。」

他笑出声,「真是抱歉,我破坏了你一直以来的愧疚吗?」

「也许是。」她不予置评地看了他一眼,「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过去有什麽好愧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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