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宛若你的天空折射出我的影子[一]
又一次梦到了往昔之事。
耳边是车子疾驰声,眼前景象无限延伸,明明身侧是最想看到的风景,少年却紧紧地扯住驾驶席上母亲的衣角,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她。
紧握方向盘猛踩油门的母亲,仿佛当他不存在,如同跑车游戏般屡次与迎面开来的车子擦肩。数不清躲过了几辆家用轿车,在失去记忆以前,他只记得当母亲看到山头那边的大巴后,留恋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瞥中到底想告诉他什么,深夜至今都没有弄懂。
下个瞬间,金属碰撞的声音刺痛耳膜,没有充分燃尽的汽油味充斥鼻腔,再度睁开眼时,那片天蓝被渲染为不详的血色。
规律的生物钟习惯令他睁开了眼,半秒之后有节奏的闹钟滴答声抚慰着失速的心跳,呼吸由急变缓时,他慢慢坐起身。在阳光透过遮光帘的缝隙洒入中,微尘翩翩而舞。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一下子涌入这老旧的房间,房中原本便稀少的冷气仿佛减少了一些,唯一不变的,是在炎炎夏日中枯燥的蝉声。
“已经好久没做那个梦了……那一定是那家伙的错………”
喃喃自语着,他任由房内冷气飘散地享受着拂面的夏风。太阳穴附近的刺痛停止时,深夜离开了窗边。
放假后的一周已经做好了作业,同年级的人都在享受着高三时期最后的暑假,深夜却对那些联谊毫无兴趣。换上制服时,目光不小心落在了镜子上。已经过去了数年,那扎眼的红色伤痕一点也没变浅。
出门前他特意翻出了之前翻看了一下之前为了配合治疗做的记录,在确认自己已有数个月没做关于以前的梦后,他拿起了背包。
从事故中苏醒的几年间,他一直重复地做着事故时的梦境,宛如某种诅咒般,将他整个人的身心全数吞噬。他原本所拥有的一切,宛若被人用力抛向空中的玻璃球,在坠落的顷刻间粉碎为微尘。
原来有些东西能如此简单摧毁剥夺人所拥有的一切,知晓这个道理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低潮与浑浑噩噩一直伴随着深夜。特别是进入高中后的一段日子,简直可以形容为最糟糕的日子。
同时他也发现了,若以笑脸迎对,白天就能很容易度过。没有人发现他所带的面具,清楚那是理所当然的事,谁会在意陌生人,就算知道他的身心已如同腐烂尸块,他们脸面上仍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与他谈笑。
在经历那了那些事后,他不再对任何事感兴趣。但偶尔会有一瞬,对冰冷的自己感到窒息。就连原本作为逃避场所的教室,也变得一刻也呆不下去。
作为与一濑红莲认识的那天,他谎称去保健室地逃离教室。心中有万分不愿再次扎入相似空间的深夜,最终逃往了曾听闻就连差生都不愿靠近的天台。拿出擅自配好的钥匙,打开那尚被紧锁着的铁门时,他便听到了一个声音。
“怎么,你也过来偷懒吗?”
顺着目光望去,穿着白色大袍的校医,指尖衔着还冒着火星的残烟。男子的黑发紫眸在蓝天的映衬下格外显眼,远比数次在保健室擦肩腰令人印象深刻。他依靠着背后那一片铁网,狂风吹打着铁丝发出咯咯声响,被掀起的白衣下摆大大飘起,远远看起来仿佛将要坠落一般。
看打扮便能认出对方的身份,可那个瞬间,他的视线像是被这个人紧紧攫住般,怎样也无法离开。注意到他的视线后,男子抬起头盯着深夜。
意识到自己肆无忌惮的目光有些不妥,深夜慌忙低下头,抬脚打算朝另一个方向拉开两人的距离,却见男子朝他招了招手。
那叫人无法猜透的笑容,像在说若不过去会给他颜色看看,他似乎已经发现了深夜塞进口袋中的钥匙,平日明明一副不想管闲事的不屑嘴脸,此时却充满兴致地朝他提问到,“那是什么?”
“天台钥匙。”
不打算隐瞒,他连谎言借口都找好时,对方犹如在扰乱他步伐般,继续着询问,“那个领带是一年级……你叫什么名?”
“柊深夜。”
听到他回答后,男子并不打算自我介绍般地吸着烟,他并不像那些无课在校内巡查的老师,一发现学生便开始说教的老师,也不像专门在此守株待兔的老师。
即使他向深夜询问了姓名,但深夜站到他身边,以眼角偷瞄他,并尽力从脑海中寻找出男子的姓氏时,终于确定这个将他试做布景板一般,继续享用着香烟的男子,并不打算对他说些什么。
手中的烟快烧尽时,男子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同时误会了深夜慌乱扭头的动作般,从口袋拿出了什么,递到他的面前。
“要来一根吗?”
听到那声招呼时,深夜诧异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他嘴边已叼上了新的一根,打火机啪啪地响了两下后,一缕细烟随着大风旋转飘散。
“嗯。”
烟盒中同时放了好几种烟,年轻的老师之间,似乎有互相交换香烟来品尝的习惯。不想身上残留太过于明显的烟味,他伸手从中掏出了一根女式香烟。
“真的假的?你竟然敢跟老师要烟,胆子也太大了吧?”
“啊?”
“你这家伙真有意思。”
手中的香烟在瞬间被抽走,本来就质疑对方只是借此来耍自己,深夜并没有抱多大他会招待自己的期待。下个瞬间,细长的物体被塞入嘴里,抬起脸的下秒,男子的脸在眼中放大。
鼻尖一相贴,被唤醒的心脏急速地跳动起来。在极近距离下观察到的五官意外柔美,浅紫的双瞳溢出的各种色彩,美得让他呼吸一窒。
闻到淡淡的薄荷香气,拉开距离时,男子脸上挂着恶作剧得到了满足的笑容。
“以,以正常一点方式帮我点火……”用手轻轻捂住的肌肤上,泛着火热。从未遇过这种情况,深夜如临大敌地瞪着男子。
“怎么,被吓到了?还是心动了,脸很红哦。”男子略感兴趣地看着他,已经适度拉开了距离,但他一伸手就能很容易地戳到深夜的额头。
“别吸那么多烟哦,青少年吸烟可是会不举的。”
“诶……”
“骗你的。”
他不断地挑逗着深夜,似乎要把深夜隐藏起来真实的面目给逼出来一般。脸上的热度稍有退散后,深夜边挑眉睨着他,边猜测着对方真实的意图。
常理来说,学生抽烟这种事被老师遇到,只会遭到严厉的训斥,有些不良学生甚至会遭遇全校通报与停学处分。眼前的男人不止递给他香烟,还将自己嘴中燃烧着的香烟借给他点火。
奇怪的人。心中如此想着,他不禁念叨起眼前的人戏弄他的话语。
“不举吗?”
“怎么,你莫非……”
“才没有,我可是性欲充沛的健全高中男生。”
男子依旧是那副表情,浪潮般的目光一阵阵涌现他。为何会觉得目光中带着波澜,或许是那一眼,又一眼,最后目光彻底停下来般的打量,那些视线中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情感。别人或许无法觉察,但一直不明所以瞅着他的深夜,却希望自己能数尽那一切。
“那才糟糕吧?”
“什么?”
“需要处理那些,很麻烦吧。”
“确实……如果没有那些东西的话,世上的事就变得简单和平多了。”
“哈哈哈,你还真是人小鬼大啊。”
他再度靠近深夜,眼底却有着一层柔软。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遂将目光转向一边。
两人背靠着铁丝网,像比赛一样,往晴朗的空中投放着稍纵即逝的白烟。
“不要这么直白地盯着人看。”
深夜知晓有时自己拿直勾勾的专注目光,有时会紧迫得令人发麻,被如此警告是头一回,他挑起眉眼,嘴角不由地轻轻扯了下,“名字。”
“什么?”
“你、不,老师您的名字……”
霍然一顿后,才想起要敬语地补充回去,察觉到自己似乎要失控,他略微浮躁地深吸了一口气后,抬起头。
就算此刻想不透男子的心思,自己也不想遗失那熠熠的眸子。明明连熟稔都称不上,一直置身事外的他会对另一个人感到好奇,这样的想法真不像平时的自己。
“一濑,校医以及美术社团的顾问的一濑红莲。”
一濑红莲。红莲……若以汉字写出来,定是不输给任何女孩的美丽文字。但那份美丽之中,定也参和着别样的情感。
“美术社团……老师你真的懂画画吗?”
难以想象这个人会握着画笔在画纸上画出美丽图案时的模样,蹙着眉川,刚想揶揄男人一定是画那种街头涂鸦时,喉头蓦然一滞。
没有听清他细细低语的红莲,离开他身边,有一刻他的身影在视线里放大,一时间前方的物体在他眼中消失,仿佛除了他宽厚的肩背外,世界了无一物。
突如而来的错觉让他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反应时,他才意识到男人的背影竟高大得足够遮蔽他眼前的世界。他必须前行并列,或者畏惧后退,才能摆脱看不见前方的不安。
深夜愣愣地凝视着,微微颤抖着的身体半步也迈不出。男人突然回过头,四目相对的一刻,深夜微颤的指尖猛然握紧,他在畏惧自己的内心会被男人看穿,失奏的心跳使他猝不及防地往后靠,铁丝网接住他时发出沉闷的声音。
抿紧嘴,想将那烦躁而冗杂的节拍从脑海挥散,却找不到停止键。
“干嘛以那样的表情盯着我?”
“什么表情?”语气不善地回敬着,一直坚持无论何时都要置身事外的深夜,第一次没有执着自己定下的框框。
“一副想吃了人的表情。”对于他的回敬,红莲依旧从容不迫。
“才没有……”对传来的回应,深夜顿时感到无措。他到底以怎样的目光来打量对方,连他也说不出。红莲反馈的话语中暗示着男女之事,一意识到这点,脸颊再次随着转午的阳光变得火热。
逞强迎对他的目光,男子微微眯起的眼底恶趣味的笑意盈盈。
“你又在戏弄我了。”
“不行吗?这可是老师的特权哦。”
“在这么戏弄我,我可是会去教育委员会投诉你的。”
“啧。现在的学生真不可爱。”刚在嘲笑他人小鬼大的男人,努努嘴发出闷骚老头般的抱怨,他将那头乌黑的秀发挠乱后,双手上举地伸了伸懒腰。
“没人调戏的话,只好睡懒觉了。”
“什么……”
没反应过来,红莲像是享受即将到来的午休时间般,大大地向后倒去。
危险……发不出声音,看着他慢慢后坠地躺倒地上时,脑子一片空白,心跳跳着乱七八糟时,也无法遏止地萎靡揪痛。无法知晓那是怎样的情感,眼中所看到的白色下摆飘扬仿似散落的仙羽。
他也许就在那一刻,坠入爱河。当时的自己,却在很长时间烦恼着,无法搞懂那异样的情感。
“外套,会弄脏的哦。”
等察觉回过神时,他已蹲在男人的身边,伸手拍打着白大褂上沾染着的灰尘。一直调戏深夜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紧闭眼睑。面朝天空加深了他皮肤整体的颜色,微敞的领口下锁骨却呈现出另样的瓷白。
他真的睡着了吗?怀着疑问,深夜抬手轻轻拨开了他的刘海。微微的瘙痒使睫毛颤了颤,目光四处游走打量时,他注意到男人用鬓发掩饰起来的淡色伤疤。
指腹还没来得及摸上去,手腕便被紧握住。四目对视的几分钟里,只离几公分的他们各自沉默着。微风将红莲发梢上的香气吹起,满溢在周围的淡淡甜美,柔和了彼此菱角所直立起的尖刺。
“老师你再不起来的话,我可真会袭击你的。”无法逃避那直勾勾像在询问他做什么的目光,深夜故作强硬地对眼前的人说到。
“怎么袭击?”他笑了笑,神情带上了好奇。
抓着也的手移至掌心,那痒痒的触觉一点点扩散,沿着手掌的轮廓从指缝经过指腹,最后温柔而缠蜜地细细摩挲着。两双手紧而牢地相贴握住,男人充满笑意的眼里闪烁着一丝顽皮。
“是像这样吗?”
“才不是……”
“那是怎样?还是这样?”
恼火地反驳时,红莲的行为更为放肆。稍有不注意,腰肢随手臂一揽地挨近。幸亏两手提前阻挡在他胸前,否则无处可逃的深夜将轻易地跌入他的怀抱。
“老师你这可是性骚扰哦。”
“诶,明明想骚扰我的人是你吧?再不动手……莫非童贞好少年还没想好?”
被摁在怀边,深夜瘪嘴想骂他,扯动嘴角还来不及说出,轻笑谛视怀中他瞿然表情的男子,仍旧微微露齿地笑着。
按捺不住的挣扎没有效果,红莲仿佛知晓什么般,力道牢牢地固锁着深夜,不让他有任何甩离的机会。深夜定定俯视着他,两人的目光如争斗般对视着。
“不行吗!”
“噗。”
直到深夜犹如战败般,气馁地朝红莲认输,男子蓦然回他一笑。
深夜恼火地瞪着他,不打算就此罢休地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既然没想好就别乱说出来,会叫人期待落空的。对着大人横冲直撞的,你还真像个孩子。”
“我本来就是个孩子…你也别把自己说得多么成熟老练,做出这种欺负弱小的行为,我看你心理年龄也大不了多少。”
“成熟老练可不是年龄能决定的东西,你还真是小孩子。”
想反驳却被堵得哑口无言,狡辩的半个字也说不出,他着恼地盯着红莲。
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语气,但第一次被认识不到一小时的家伙说孩子气,深夜在那一瞬有被人狠狠撕去外皮的错觉。
很恼火,同时原先焦躁的心一下平静了下来。
随后,不可思议的话语也从他口中脱出,“老师想被我袭击吗?”
反问仅仅是为了掩饰此刻显而易见的局促,红莲定是也发现了。他歪着头发出了笑声,无法读懂男人的笑点在哪,只是那低沉的笑声回荡在耳边,异常清楚却又不真实的错觉,使得深夜像惊醒般地回过神来。
阻止他离开的手已撤离,深夜却无法改变那般距离。
隐约间仿佛听到他回答了一句“随你喜欢”,具体袭击是要做些什么,深夜没有半点头绪。
不过,真对眼前的人做出奇怪的事,男人也有办法逆转吧?从一开始什么都掌握在男人手中,明白这点后,他垂下头慢慢推开红莲。
“……我回去了……”
“喂、深夜。”
站起身离开红莲的身边,同时听到了一声呼唤。向前迈出的步伐倏地变得沉重,却也不敢回过头去。
或许是害怕,他会看到自己的伤口,也因为其胆怯而害怕。
“我可没有允许老师你直呼名字……”
“别傲娇了,不和老师好好相处,我可会匿名举报你私配天台钥匙和吸烟哦。”
“狡猾肮脏的大人。”
“大人可都是这样的哦。”
背对着背聊着天,时不时会听到红莲发出的愉快笑声。越来越能摸透他大概是个什么性格的家伙,往常的自己明明会对这个类型避而远之才对。
想停止这般对话却怎样也无法阻止,他被红莲身上某种特有的气质所扰乱,边感叹着今天的自己是哪里不正常,深夜背着红莲暗自撇撇嘴。
“如果老师这么做,可别怪我曝光你对学生有所企图。老师很受欢迎吧,每天去保健室的女生可是络绎不绝哦,你应该有对什么人下手吧?”
“真是败给你了。可别把我形容成淫乱教师……要说我对什么人下手或有肢体接触的话,也只有你。”
转而使用语言攻击也不奏效,红莲回复的文字中仿佛带着巨雷,每次深夜因内容而不知所措时,轻笑的声音变得更大。
转过身时,脸猛然撞上了稍硬的物体。捂住鼻子发出痛吟时,才发现红莲不知何时来到身后。
来不及蓄力,他以额头轻轻撞了撞红莲胸口来表达不满,随后维持着以头顶着胸口的姿势不动了。自己想一直这样吗?抱着无法解开的疑问,他抬眼睨着红莲。
看到他嘴角划出了优美的弧度,脑海中闪过了之前的笑声全是虚幻,此刻男人终于笑了的想法。
静静凝视着他的红莲,表情也略显柔和,刘海被伸过来的手撩了起来,深夜有一瞬想紧紧地闭上眼。令人措手不及的是,下一刻他的头发被大掌狠狠地揉乱。
以手抵挡着,在抓住捣乱的手阻止男人时,红莲露出了诧异而期待的表情。紧握着的手肘处微微的颤抖,使人难以分清是谁在害怕。瘙痒逐渐覆上脸颊时,深夜才猛然意识到那修长的手指碰触到了自己。
眼睛往上一瞅对到了目光,撇开头仍无法避开,他不习惯地闭上眼,好一会都没敢睁开,怕打扰了男人的下一个动作。
然而过了很久,都没听到任何动静。
半晌忍不住张开视线,对上那双笑意盈盈略带促狭的双眸。他脸上带着的认真,全身绷紧的深夜不敢为此松懈半分。
他不会在此做出越位行为,但自身在惶恐或害怕什么,终究无人知晓。
“啊啊,看来这里是睡不着了,还是回保健室吧。什么时候想聊天,就到保健室或者美术室吧。”
按住嘴角的手,阻止深夜说出拒绝的话语。红莲朝深夜挥挥手,话语后面无所谓的语气犹如在说他出不出现都没关系。
门响消失后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时,他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模仿红莲方才伸展四肢往后倒的举动。
后脑勺传来阵阵刺痛持续了好一会,在听到午休前的铃声时,他瞬也不瞬地看着那片湛蓝的天空。
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着男人坠下的一幕,飘扬的白衣也好,他残存在嘴角的弧度也好,他的一切看起来如此美丽。
一个礼拜过后,深夜带着已经沉淀下来的心情,踏入保健室。理应在里面带着,随意扔下约定般言语的男人,却不知所踪。
改变计划跑去美术室蹲守,直至日落时分仍不见目标人物时,那不爽的心情瞬间飙升到了极点。
接连的几日他都各处探听一濑红莲的下落,几乎要踏破鞋子地往来知晓的两处,却怎样也找不到男人。
怀疑一濑红莲骗了他的同时,深夜也意识到自己从未对什么人产生过执着的感情。在事故后,他总喜欢独自一人带着,在家与学校的团体生活中会显得疏离倨傲,现在细想,自己定是害怕那些要踏入他世界的人们。
害怕他们会使自己动摇,可红莲却有点不一样。就算深夜在他面前流露出动摇之色,他仍能不在乎地调傥闲聊。
那一日看着他的背影,长久以来烦扰着他的事,好像消失了一般。寻寻觅觅的时间里,那一日所发生的一切宛如一场梦,内心纵使有放手一搏的冲动,结果还是败在了找不到人的残酷现实之下。
下决心想要放弃寻找的那天,深夜前往了天台,本想在那开端之处结束无意义的事情,一开门却见目标人物懒洋洋地躺倒在距离门口一米远的阴影处。
听到动静的红莲懒洋洋地睁开眼,之后静静对视着的彼此,谁也没说话。直到躺在地上的人笑了起来,飘着阳光气息的空气中传来了他的声音:
“哟,终于来了吗?要袭击人的少年。”
“老师。”
“怎么?”
“咬紧牙齿先让我打一拳。”
努着嘴朝眼前的人伸出拳头,大概看穿了他想袭击的范围,红莲顺着他的力道一挡,随后紧抓住深夜的手肘,将他拥入了怀中。
“哈哈哈哈,真遗憾,袭击失败了哦。”
为自己被当成抱枕愤然。距离太短拳头捶打在胸前根本没法尽力,他干瞪着眼前的男人,对方也猜出了他在想什么,用被他枕着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老师真狡猾。”
“不狡猾的话,就没有人肉抱枕了。”
怔然地呆望着他的睡颜,深夜有些困扰地蹙了下眉。
“被发现要开除你,我可不管了。”
“要是那样,喜欢我的你会伤心到哭的哦。”
“我,才没……”
顿了顿,深夜再次因追不上他那危险的思考,而投降吞败。难以摸透他那快而密的心思,平日习惯的与人交往方式屡屡被打败这点,对他而言过于危险。
有时一个措手不及,心脏在恍然过来前,都会像恋爱了一般心悸失律。
“够了…快放开我……”
败坏的语气宣告自己认输,等待着回话的期间,深夜用手推了推眼前的人。确认了红莲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后,小小地问了一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想什么……”重复着深夜所言,淡淡笑声从他喉间低逸出,“或许,我在等你出手也说不定。”
红莲以与他类似的疑问口吻,轻轻呢喃着未知的事。话语回荡在明亮的空间里,有暧昧的虚幻。
努力压抑自己不太稳定的心跳,抬眼表述出内心的疑惑,红莲竟捏了捏他的鼻尖。深夜“哇”地痛叫了一声,那优美的唇线浅浅地牵动了。
“我出手的话……”
平淡的语气想陈述生活中再自然不过的事,男人却胆怯地隐去了后面的话语,看着那仍在张阖的唇角,纵使默不作声,深夜也可以读懂紫眸中那似乎可以随时抛弃一夕的坚决。
相似的目光,他曾在母亲身上看过。
如此的残忍,同时又单纯得可怜。
“我困了。”
回以这句后,他的双眼慢慢敛下。紧闭而轻颤的睫毛时不时会感受到拇指的娑摩,然后慢慢地游至眉头,额间……他好像要将他五官刻入脑海一般,以指腹细细地摸索着。
竭力闭眼装睡时,深夜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红莲笑着,眼底带着清淡温柔的模样。
以那一日为分界线,在逐渐流失的时间里,他开始学会如何编造出能保护自己的完美谎言。进入二年级的时候,他所营造出的优等生嘴脸从未被人识破。但是,只要遇到红莲,那副虚伪的面具就如物器数尽般,发出只有深夜才能听到的碎裂声。
红莲或许也听到了,因为他是极为特殊,于他而言最为重要的人。虽然一直逃避着当时的悸动的缘由,但最重要的那一点他还是确定的。而现在——
“快要毕业了,所以溢出来了吗?”
那满满的,再也无法盛下一点一滴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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