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一向自认是个富有决心、不会轻易退缩的人,然而这个周末午後,她站在饭店的电梯里,当门一开、满满的爱心气球充斥眼前时,她顿时起了临阵脱逃的念头。
「小姐,你要出去吗?」
在她试图按下关门键时,身後的女性不耐烦的问,她才硬着头皮走出门外。
然而,当她看见会场前心型气球组成的拱门,她又不禁茫然驻足。
二十五岁上下的男女,以恋爱为目的、相互认识的场合叫「联谊」;到了奔三的年龄,目的从恋爱渐渐转向更实质的结婚时,这种场合多半叫作「相亲」。
陈瑶清楚这道理却一点也不愿承认,要不是她的好友照三餐邀约请求,加上前公司老板的刺激,她又怎麽会拉下脸来这里。
「请问是来缘缘千里报到的吗?」柜台工作人员亲切招呼。
「呃,那个我是……」陈瑶突然怯场,侧头瞥向隔壁厅的理财讲座,思考是否要谎称自己走错路?
此时,後方传来脚步声,几名男女三三两两的排在她後方等待报到,她这才下定决心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签到单。她的姓名栏上方,好友张瑄玶的名字仍空着。
「原来你就是陈瑶,欢迎你。」工作人员瞧了一眼她的签名,对她亲切微笑。
陈瑶对工作人员过於热情的态度,疑惑的点头回应。
就座後,她不安的耸肩、频频左右张望,没见到认识的人在场,不禁松了口气、垂下头,恰巧瞥见桌上的介绍名单,每个座位上各放置了一张。
名单正面是男生资料,翻过背面则是女生的,确认没有熟人後,她开始研究起女生的职称,大半都是护理师、教师等男性心目中女性的梦幻职业。
这点醒她,这场「联谊」还有资格限定,男性必须是公职、百万年薪、硕博生,女性则是公职、护理师、硕士,或相貌甜美、气质好,就是因为有这些条件限制,将联谊的性质带往更直接实际的相亲去了。
回乡担任建筑业助理的陈瑶,虽自认相貌不差──毕竟缺少其他实质条件的她,自然只能厚着脸皮增加外貌这项主观的条件──即便身分不符男性幻想,她仍有一项优势,就是年龄在参加者规定下限,再怎麽比较,她一定是最年轻的,但偏偏名单就是没列出年龄。
她在心底咂舌,抽出口袋里的手机查看时间,距离活动开始剩不到三分钟,张瑄玶仍迟迟未出现。
她又迟到了。陈瑶暗暗碎念,下一秒手机萤幕就跳出张瑄玶传来的讯息:「对不起!今天临时有急事,去不了」。
「蛤?」陈瑶瞠目惊呼,引来对面男士的注目。
「我是因为你说要来才参加的,你居然临阵落跑!」她努力保持微笑打字回传,但张瑄玶只是传了跪地求饶的贴图就没再回覆。
这家伙!放我鸽子,道歉还这麽没诚意。陈瑶暗自咒骂,提起皮包瞄向出口想开溜,好死不死对上工作人员的目光,就见对方挂着微笑走上前。
「有什麽问题吗?」
「喔,没什麽,第一次参加,有点紧张。」陈瑶心虚的歉然一笑。
在她逃脱失败不久,主持人走上台微笑招手:「大家午安!我是主持人安琪。活动进行前,先来进行小游戏热身。」
安琪点名前方两名男性,问了名字後,玩起节拍游戏。
想利用团康炒热气氛,重点在於参加者的意愿,若是参加者玩得很勉强,气氛只会更冷,就像现在这样,台上玩游戏、台下只是静静注视,全场没有笑声。
「好了,各位有二十分钟了解彼此,首先自我介绍後进行小游戏,那麽就不浪费大家时间,计时开始。」无视於安静的现场,安琪热情下达指令。
各桌开始稀稀落落的交谈,唯独陈瑶这一桌没人发言。
她转头悄悄观察同桌的男女,包含自己共六人,对面男性安静喝茶,注意到她的视线,轻咳一声;左右两边的小姐更是各个文静,高雅的切着会场提供的小蛋糕。
陈瑶按捺不住静默的气氛,深吸了一口气,堆起招呼客户时客套却甜美的微笑说:「各位,我们是不是该自我介绍?」
坐在陈瑶前方、目测四十来岁的男性笑着看她,「女士优先,不如请小姐先开始?」
「我、我先吗?」她本来是想抛砖引玉,不料却成毛遂自荐,不由得蹙眉。
这时,就听见邻座的OL柔声说:「我是第一次参加,不清楚活动流程呢。」
「听你主动开口,应该很常参加吧?」前方男性又说。
「才不是,我也是第一次参加。」陈瑶急忙否认,但话说到後头不自觉心虚。明明说的是实话,偏偏有人说过了,听来就像马後炮。
她认命服输,最後还是只好自愿带头,「我是陈瑶,现在任职建筑公司的业助,兴趣是看书、听音乐。」
陈瑶话音一落,对面男性们便开始动笔,她困惑蹙眉,不明白他们都在写什麽,直到准备换桌时,她才发现他们认真做笔记的目的。
「我们要不要交换一下LINE?」主持人宣布换桌时,对面男性纷纷将手上的名单推向前。
陈瑶本来没意思留下联络方式,但另外两位小姐都大方留下资料,自己便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提起笔、接过名单,找到自己那一行,就看见上头用铅笔写了注记:喜欢看书、听音乐、室内派。
这是什麽?她在心里嘀咕,仔细一看,其他女生的栏位上也有注记。
「我写好了,换你写。」邻座的OL写下联络方式後,将名单交到她手边,她才急忙写下LINE的帐号。
她拿起OL转交给自己的名单,发现这张上头也有标记。她抬眼扫视桌上其他人的名单,发觉除了自己,大家都做了笔记。
什麽时候认识人变成要靠笔记?难道遇上心仪的对象,还会忘掉名字吗?还是这是为了记住对方条件有多优渥,好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