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霍府後已经一周了,半步都没有再踏出房间,琢磨着现在的情况,不论我是相信或者不相信他的话,都无法改变现在的状况。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着他的话语兑现。
此时,门口突然传来动静,一阵松动的声响後,门被打开。霍祈劭大步走向我,步伐稳健,但近看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涣散,浑身扑鼻而来的浓烈酒味,像是浸泡了一缸子的酒水。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流露出肆无忌惮的危险氛围,他走近後彷佛有话想说,却并未开口。渐渐地,他的眼神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而在光芒的深处,却又难以探清。
「你喝酒了?」我先开口问道。
「你还想着报仇吗?」他眼底深如泥淖,直待吞没所有迎击的事物。
「与你何干。」我转过身去,想着如何开口。「你来干什麽⋯⋯」
没料到,他突然走近後,从後方环抱住我,向前的手掌紧握着我的双手,背後传来暖热触感与逸到鼻间的酒气,都让我浑身一颤。
「放手。」我慌乱的挣扎,但丝毫没有作用,他就像一条钢索,紧紧捆着我的周身。
我侧身往右後方转,正要开口,却感觉到唇上一暖。从轻微的触碰试探,到越来越深入的汲取,我过了片刻才查觉到我们的姿势,张大着眼看见他闭起的双眼。
我面上浮上一片热红,试图把头转回来,但他的一手抓着我的双手,另一手则抚住我的左脸,酒气醺得我一时愣神。唇上的缱绻缠绵如细雨过後的甘霖,一点一滴沁入心头,越是深入越是让我浑身无力,身体好像都不属於自己。
「你在干嘛?」我用力撇开了脸,感觉到胸口漫延到脸庞的一阵温热,羞耻难耐得喝斥道。
他松开了强硬的力道,一个字、一个字的讲,表情格外的认真。「柳若荑,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给你。」
我胸口一堵,一种特殊难受的感觉从心底涌上,於是缓缓地说:「那我父亲呢?你能给我吗?」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吗?」他仍一步步向我靠近,逼得我不断往後退,直至退无可退。
我的背冷不防碰到後墙,尽量保持冷静的跟他说:「霍祈劭,你喝醉了,如果你有事的话我们明天再⋯⋯」
「没有,我没醉。」他双臂抵住我脖子两侧的墙壁,我们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彼此身体也几乎紧贴着。
「你要不要先回房休息⋯⋯」我试图闪躲,从他的禁锢之中逃开,眼神飘到後头,身体却不听使唤。
我竟然有些害怕,而那种害怕从深处涌上,几乎将我灭顶。但是,我并不是怕他伤害我,还是害怕自己内心逐渐流露出道不明的感受。
他一手拉回了我,嘴角浮出笑容,却笑得意外不同,带着一丝从未展露的邪气,手指从我的头顶顺着发流插入,一路慢慢往下顺过去。
他俯身吻住了我。不同於刚刚的轻吻探索,他紧紧地箝制着我的全身,暴风似地席卷,试图灌入浓厚温醇的气息,又在探入时温柔攫取,尽情占有柔软的一方天地。
尽管他浑身浓厚的酒气,手上力量却意外的大,抓住我的双手,也绊住我欲还击的下半身,整个人压制在我身上,难以撼动。我双手往他胸前抵着,但却无力挣脱,直到感受到深层的无力,而他像个小孩似地,闭上眼沈浸在自己的天地,一心想着夺取甜蜜的糖果。
好一会後,他才轻微的移开嘴唇,深深地呼出气来。
我大力的侧脸喘着气,恐惧地难以吞咽着口水,想抽离已经泛红的手腕。但他并未动摇,半张着眼,嘴里噙着一抹柔柔的笑,距离我的脸庞不过两三公分,酒气气息扑面而至,却又不发一语。
「你到底要干嘛?」我必须努力压抑下心口传来异样的躁动,平息自己过於急促的呼吸,羞耻到有些动怒的问道。。
「我喜欢你,柳若荑,我、喜、欢、你。」他的脸距离得太近,近到我无法看到他的眼睛,只听到这句温柔的话,伴随着酒意慢慢沁入我的脑海,像是密封的桂花酿倾刻洒出,空气中溢满了芬芳的香气。
我整个身体轻轻一震,这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我脑子一片空白,整个眼睛里只装得下他。
他见我毫无反应,轻轻地往前,轻覆上我的嘴唇,像是在试探般,来回如蜻蜓点水的吻,摩擦着对方的唇间,交融着彼此的呼吸。
我脑海中重复着他的字句,但恐惧又再次席卷了我。他只是想掠夺我,就像万兽之王意图驯服躁动的兽群,不过是因为他无法容忍,而将这份占有的心情误以为是喜欢。这麽一想,我的心口突然缩紧,但也意外地清醒许多。
我们之间,是无法存在他口中的感情。我撇开了脸,他转而紧紧将我裹在他的怀中,此刻如同汇聚了冬日的炉火,温暖了整个身体,但一颗心却逐渐冷却生寒。
「你说你喜欢我,但你的喜欢是处处欺骗?你的喜欢是从不坦白?你的喜欢是强行占有?这就是你的喜欢吗?」我缓缓地说,随即松开手上挣扎的力道,任他的力量袭来。
我内心不住冷笑着,却笑得自己也疼痛莫名。
我厌恶他的掠夺与欺骗,却从来都是任人宰割,反抗的力道全都化作空气散去,如此无用而廉价。
他喜欢我?不,他喜欢的、他想要的不过就是征服一个不愿服膺的俘虏,拔光了伤人的爪子,将之囚禁完了,便转头遗忘。
「我⋯⋯」他的眼神慢慢沉入大片灰暗中,将原先彷佛深海里散逸出的微光慢慢掩住。
「我不要这种喜欢,也不要你的施舍,霍祈劭,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我侧过脸颊,轻轻的说着,心头却砸上了无数个石子,重重沈积在里头,一动都会搅得生疼。
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像是汇聚了所有的伤害後,最终明摆着流淌出了脆弱与无助。
「很多时候,事情不是像表面看上去的一样。」他浓厚的酒气吐在我的呼吸旁边,由浓转淡,又从淡慢慢转浓。
「你想说什麽?」我趁他未留意,用力挣脱他的束缚,往後退了两步。
他什麽意思?他为何用那种表情看着我?他凭什麽这样看着我?他所流露出来的悲伤,就好像我做错了什麽事情、我对不起他似的,但明明,我才是无法选择的人。
「这次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保证,绝无下次。」他缓缓走离我,垂了眼帘,露出了根根分明的浓密眼睫毛。
「对你来说,为了利益,还有什麽利用不得的吗?」我连连冷笑,背对着他。
「因为除了你,没什麽可以威胁到我了。」他在最後关门离开前,落下了这一句话。
他走後,我一个人在房间来回思量,脑海中却尽是他受伤的眼神,转为一根刺扎在我的心上。
慢慢睇,不安与躁动渐渐浮起,霍祈劭不仅掌握了我父亲的消息,却不愿意告诉,那如果他所言是假的呢?六个月已经迫在眉睫,如若我还完成不了任务,那麽我的父亲会遭遇到什麽样的对待?
我焦急的来回踱步,最後又瘫坐在椅子上,思绪像乱成一团的毛线球。我抱头叹了一口气,眼前闪过方才的种种,脸上的潮红仍未完全消退,心头的战栗也依稀尚存,一时难以平复。
这时,房间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但却迟迟未打开。我走近门口,地上被塞进一张被平折起来的白色纸条。
我捡起纸条後摊开,上面写着「想救你父亲,来刑部大牢,褚」。我捏紧了那团纸,将它紧紧揉到我的手心中,指甲尖锐的边角深深嵌入我的掌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