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死前與我談戀愛吧 — 【小滿】

女巫为了让後代不被众人发觉,会改变姓氏和命名的方式,甚至会把年幼的女巫寄养到别人家,有时做童养媳、有时自己一个长大;她们他们最後的配偶往往皆是精气足够、八字硬到爆的那群人,也就是说命得够大。

一浪当初也是因为命硬才能活那麽久,否则离开群体生活的他一到全新的环境生活,早将因为偷窃而被乱棒打死。

谷雨当时的官一品,站在婴儿床旁边,手却止不住颤抖,他的泪水在眼眶中疯狂打转,直到坠落,手中的刀柄转了方向直接插入了自己的肚子。就在一阵真实的痛感之中,他满额大汗的苏醒於豊瑛子家里的沙发上。

「瑛子!」一品猛然坐起来抓住瑛子的手。

「哇!吓我一跳!」

瑛子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吓得弹了起来,膝盖上头的笔记型电脑差点摔到地上,她端了端眼镜,紧张的摸了摸一品的额头:「你、你怎麽了?」

「你为什麽要和我分手!?」

「蛤?你在说什麽?你是热晕头了吗?」

官一品疑惑的打开客厅茶几上头躺着的手机,立马把他打开来,时间竟到了五月二十一日,不对啊,他刚刚不是还在方音小姊那里吗?他最後的印象,是看到了女巫的传宗接代过程还有…拿刀捅腹。他迅速地低头碰触自己的肚子,没有血、没有痛感、也没有破一个洞…。

「我们刚刚去卖场回来,你说想休息就睡下去了啊,做恶梦了吗?」

瑛子就好像忘却分手这件事情,应该说,他们好像就这样交往了一整年,其中并没有分手过的样子。

「瑛子、你,你是女巫对吧」一品突然问了一句,让瑛子有点错愕。

「对对对啊,怎麽了?」她慌乱地把电脑放在平台上,接着就被官一品捧起两手,深情款款地注视着问说:「你母亲是什麽时候过世的?」

「我妈妈、…据说,好像是生完我就过世了耶,爸爸的爸爸说,妈妈体弱多病,当初本来不想让爸爸和妈妈在一起,可爸爸却执意要和妈妈结婚,但婚还没结,先有了我,之後妈妈更因身体恶化所以去世,怎麽了吗?」她回想的时候皱眉了下,似乎对这一段记忆非常模糊。

那麽,刚刚那一段记忆,就是真的了。

有关女巫的所有秘密,就是那样了。

如果谷雨当时,他真的听信方音小姊的话,把刀往那个女婴的身上刺去,瑛子是不是就长不大了,女巫的血脉是否就断在瑛子的母亲呢?

官一品的手还在发抖,他差一点,就杀了自己最深爱的人了。

但是有关谷雨到小满的记忆,他却没有,在深夜里头无论思考多少遍,都寻觅不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这可能代表着方音小姊让他跳跃了时空到小满吗?

要是去见方音小姊,她会不会回答我呢?

但是过了几天以後官一品去栖凤宫见方音小姊却听方妙说方音小姊去远行了,目前人不在台湾也没有联络。

官一品失落地回到家里头,直至夜幕前他都坐在瑛子家的阳台上,他从外头看向那个被澄橘色光芒照耀的少女躺在沙发上熟睡。他回想起一浪当时看着梅莉莎的神情,回想起他的心情,明明内心里头五味杂陈,却装作没事的样子,一天天看着梅莉莎越渐衰弱的模样──实则心疼不已。

就算自己先到了小满,那个停留在谷雨的少女是否还在独自品尝着孤寂呢?谷雨时候的豊瑛子,到底去了哪里?为什麽要提出分手?到底为什麽?只有他先来到了小满,直接失去了谷雨那时的所有记忆。

一品後来也旁敲侧击的询问他们是否分手过,可是瑛子却矢口否认,说他们谷雨的时候都在忙着打工和入学面试,压根没怎麽见过面,就算问她她曾经去过哪,她也像失去了一段记忆的一品,两人鸡同鸭讲的,牛头不对马嘴。

决定先放下这件事情的一品把瑛子叫了起来,他说他想和瑛子一起去看烟火大会。

走在没有路灯的河堤边,官一品的心脏隐隐的不舒服,就连身体也因未来要发生的事情而不适,身体机能就像是要停止一样,就连下一步他都踏不出脚,停在了无人的路中央,放开了瑛子的手。

「瑛子,我想说…」

说什麽?

「恩?你不舒服吗?」

就像交往的隔天早晨那样,她温柔的询问自己有没有事。就像是自己因感冒而请假,她特别跑来自己家熬粥给自己喝。明明自己就已经受到了全世界莫大的委屈和打压,她还能崭露笑颜先担心别人,明明就已经知道自已要死去的事情,还可以装作不知情那样和大家做好朋友。

这个喜欢画画又热爱多管闲事的少女,这辈子所做的善事不少,遭遇的不测却众多,要是能和她交换,官一品多想啊。社会新闻上头酒驾又恶意杀人的那些人,为什麽偏偏都要杀掉善良的人、偏偏都要残害那些无辜的老百姓呢?

所有人都可以轻视自己的性命、可以不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可为什麽她认真的度过每一天、任劳任怨的做别人不想做的工作、她可以毫无保留的对别人好,而死的人却是她呢?

这个该死的女巫血脉,为什麽就偏偏传给了他最心爱的人呢?

他想说啊,他想说"我想代替你死"。

官一品的呼吸变得稀薄,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他想起来了,谷雨的那时候,遗漏掉的记忆,他和方音小姊做了交易,为了周全豊瑛子的性命安全,他愿意代替瑛子承受『女巫的诅咒』,所以他很快地来到了小满,就如同瑛子很快地来到了十八岁那般。

今天是瑛子的十八岁生日。

一大早,官一品就对她说生日快乐了,还牵着她去吃了一顿大餐,带着她到曾经寻访过的每一个地方,再多看一眼,再多陪她久一点。

──因为官一品即将死了。

要是能再多陪她一点就好了。

『要是能再继续爱官一品有多好』

要是我还能和她白头偕老就好了。

『我想和一品结婚,养一只猫,住在同一间房子里头,我可以天天替他煮饭,先取得男人的胃!』

要是她在我死後,还能过得幸福,该有多好。

『要是一品在我死後,能不难过、还能开开心心的,我就满足了』

一缩又一缩的心脏麻痹和满满的回忆涌上心头,他当初为什麽在意起这位少女、当初为什麽答应和她交往、当初为什麽愿意牵起她的手、当初为什麽亲她了呢?

最後的最後,谁都不想留对方剩下一个人。

谁也不想让自己的伴侣在夜里因为寂寞而失眠,因为悲伤而流泪。

因为,会很心疼啊。真的会,很疼很疼的。

华灯初上,阔天星野在头顶,瑛子正想对着官一品说些什麽,身後突然的放射声却让她转身,刹那间,一个快速的光影猛窜上天,划破了一道鲜明的残影。

五彩缤纷的烟火在瑛子发亮的瞳孔当中四射开来,一个接着一个,除了不同颜色之外还有各种花样,接连不断的爆破声音从天空中扩散开来。明亮的光线打照在瑛子身上,她很感谢,真的很感谢一品,带她来这里看烟火。

所以当她回头的时候,

她看见的是躺在地上,一声不响的官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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