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齐放,色彩鲜艳的黄花抖掉一身寒。
跨了一个热闹的年,大家聚在一起举杯欢庆彼此度过最难熬的时刻,高中生一旦考完试、心里有个底之後就会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念书,他们班本来就算是冲刺型的黑马,自然是考完後抛开书包丢掉书本,镇日游山玩水趴趴走。
但是,距离期限已经不久了。
官一品替客人斟茶後回到休息室里头和下一个班的同事交接,完事以後便打开了手机看着锁屏上头的照片,摩娑了一阵。
瑛子没有转过来,背对着官一品,但手却紧紧地牵着。
去年就满十八岁的官一品看着瑛子的生日也离不远,他的心情可说是喜忧参半,既是开心於自己的女朋友也即将迈入一个新的阶段,可却惧怕於她的时间永远停在十八岁这一年。
一品现在还不敢想像,他完全不敢想像失去瑛子的任何一个时刻,他肯定会崩溃。
点下瑛子的生日数字後,手机解码轻而易举的,屏幕上头是他们两个人在毕业旅行的时候穿着浴衣合照,虽然是被同班同学半强迫的合照,可他们俩人的笑容却如此的灿烂。
「我应该怎麽做,才能留下你。」
明明这句话,对着空气说,回传的仅有寂静而已。
明明这句话应该对那些「还会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人说,可在官一品背影中,却可以感受到凄凉与无能为力。
他的行事历中排满了工作,每周至少有一次会陪瑛子出去玩,而其他时刻他都会去替瑛子求符保平安,也不晓得是否因为官一品的坚毅不拔打动了老天爷,瑛子在十八岁以後渐渐不再受到意外拜访。
也在考完大考之後瑛子下定决心赴试一场大学的美术速写,才过没几周的时间就传来了备取通知,让她下次带着自己的作品去参与两个礼拜以後的面试。她惊喜的跳起来直接抱住了刚下班过来载他的官一品。
「一品、一品!我备取了!哇!我备取了!」
那所学校要备取可能都是一个门槛,这下她一备取,差不多也就入了这所学校半个大门,只要资料准备的够仔细,她的经历和想法能让教授们耳目一新,大概就能稳妥当的升上去了。
也为了这个考试,她考完试以後就去参加额外的美术报考班,放学後天天闷在画室里头画到很晚,一品也在打完工之後来送她回家。
夙夜匪懈的努力,这下总算得到了好结果,按耐不住心里头激动的情绪,她在大街上直接抱住了穿着风衣的官一品。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很开心,我们去拜拜,求你正取吧」
「一品!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官一品替她戴好安全帽之後让她上後座,很快地离开了画室前头的大街。两个参拜完後拿到了一个文昌帝君的保佑笔便骑往滨海的路上,打算让她散散心,吹个海风,休息一下。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紧抱着官一品的豊瑛子把头靠在他的背上,感受背後一沉的男人放慢了车速,让阵阵吹来的海风把咸的浪白给牵着扑往行经海边的人。错综复杂的石头与消波块的个头上都占了零星的几人,垂竿等鱼,寻觅着闲暇二字怎麽钓。
试过很多次,却还是失败的人会是怎麽想呢?
钓客们的耐心好像比身居高位的人来得宽大,古时烟波钓叟伴着水榭娉婷和娇艳欲滴的桃花,他们的寓意很自由、心思很广阔,好似整片明镜般的湖面都能容纳得下的包容力。
明明处在惊滔骇浪之上,船客依然能故我,不已於风雨的鸡啼真的能够在乱世当中站得住脚吗?其实真有多少人可以坚持自己的立场活到百岁?真有谁可以在与他人处不同派别之下,不被蚕食鲸吞吗?
这永远都不是寂寞的诗人们想要获得的解答,可能他们只想要一个「符合他们期望的地方」,可却生不逢时,醒来於一个"寂寞的夜里"。让那些男人们写着闺怨诗,可说是,比女人家还更坚持、比那些女人家还更坚定的真心、比那些女人家还要期待、还要一昧倾心。
『有些事,不是生来就可以决定的,就算想扭转,也会被自己的泪水给浸湿,最後在寂寞的边境放逐自我。』
没有什麽比寂寞,还更寂寞的形容词。
归隐田园风光、梅妻鹤子,要是他们早知道自己将死,还会喝到肝硬化吗?会借酒浇愁吗?会因为捞月而成为传说中的传说吗?
『如果可以改变一件事,你会做什麽?』
「我希望世界变得更美好。」五岁的瑛子捏着蜡笔,把两只小手弄上五颜六色的鲜艳色彩。
在充满彩虹的世界里头,她自己一个人站在彩虹之下微笑着,等老师问完後她又拿着黑色的笔画上爷爷奶奶,爸妈离开得早,她这辈子几乎对爸妈没有任何印象。
「那麽瑛子要加油喔,要把世界变得很漂亮喔」
「瑛子会把世界变成五彩缤纷的彩虹!」
小女孩紮着两个马尾,举着自己的得意画作用脏兮兮的手抹过鼻子,弄得大家笑的捧腹,因为她变成了一个黑鼻子,老师赶紧用湿纸巾替她擦乾净,希望她不会感到羞愧或是难过,但却看着她扬起脸,笑着说道:「谢谢老师!」
或许这个小女孩,未来将大有所成。
『既然你想要去追逐梦想,那就展开翅膀啊,畏惧不前,只会让自己停滞在遥远的天际。』
她也想,她也想啊。
但是从十岁那一年就可以得知自己的死期,从小几乎都在过着倒数计日
的日子,小小的手、小小的心、小小的眼睛,看入的全是别人的命运。就算是提醒别人也只会获得别人的排斥和排挤。
『瑛子怪怪的,每次说的东西都会发现,她会不会是乌鸦嘴?』
小六的时候站在教室外头捏着自己手里的纸条,她原本想交给那个朋友,可听到这句话後,她却止步了。她很悲愤,这就是她与生俱来的东西,就算想丢也丢不掉,仅能学习与之共存,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隔几天,那个女生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手臂。过几天後包了绷带来学校,集体霸凌这个什麽话也没说的女孩。
『都是因为瑛子是女巫!是怪胎!』
升上国中以後瑛子看到了身边的好朋友她男朋友未来会出轨,但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後来他们分手後瑛子遭到质问,那位好朋友歇斯底里的大哭:『你明明是女巫!为什麽要等到他把我伤那麽重才来安慰我!你很期待看到我这落魄的模样吗?』
在"说"与"不说"之间产生了莫大的矛盾,要是说了就会被别人当作是怪人,要是不说就会被别人当成是有意隐瞒,瑛子扯着头发,抓乱头顶的顺发,她真的不晓得自己应该怎麽做了。
幸好升上高中以後,大家的年纪大了,对於女巫的事情不会排斥也不会在意,大家待她如亲人一般,她更是愿意帮忙别人占卜。也有林方妙这个好朋友会陪伴自己,还有官一品这个男朋友深深喜欢着她。
瑛子搂紧一品的腰,在风声掩盖之下,咬紧下唇逼出了滢滢打转的泪水,泪珠顺着风速往後飞走。
『我还不想死──』
『我还想和大家做朋友──』
『我还想和方妙做一辈子的好姊妹──』
我也想,继续爱着官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