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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劝退了白川等人,白衾浅不禁松了一口气,回眸间她轻轻皱眉,似是在考虑些什麽。
“耿青涟。”终於,她开口。“马上去查,孟凌素和孟骁来兵器所做什麽。”
“大小姐,那孟骁在璟王府地位之高,属下料想他会入夜前来此地,许是璟王授意的也说不定。”暗夜中,耿青涟低声答道。
“这不是理由。倘若真是如此,孟骁一人前来便好,又何必带上他这个体弱多病的妹妹?”白衾浅的口气听起来十分不悦,“还有,耿青涟,你确定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权力吗?”
“不,属下不敢。”
“从我第一眼见到孟凌素起,我就觉得她大有问题。赫连瑾从头到尾只把她看做汐虞的替身这件事,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不可能不知道,我担心的是,她会有心利用这点接近赫连瑾。”
“可是大小姐,不管怎麽说,属下是您的贴身暗卫,不能轻易离开您身边的。”耿青涟的态度也同样坚决。
“我不会出事的。况且你速速探完,不就能早些回来了吗?”
“这......”
“别这个那个了,这是命令。”白衾浅眼里透着不容置喙的神情,耿青涟无法反驳,只得点头领命。
夜幕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除了打更的吆喝及锣响,大街上很快便只剩下白衾浅一人,只见她脚尖轻点、轻功一施,跃进兵器所的高墙,落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
是的,里头确实空无一人。
“赫连瑾在搞什麽?兵器所可是赤南重要的军机处之一,守卫怎会如此散漫?”白衾浅心下嘀咕着,却依然小心翼翼地朝兵器的存放库前进。
为什麽不光明正大以王妃的身份进来呢?所谓女子不得干涉政务军务,此为其一,其二,只是因为她也不知道孟骁两兄妹意欲何为,若是因此打草惊蛇,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此,白衾浅突然转身自另一条路拐进,在东向的尽头,她蹑手蹑脚推开一间房门,迅速钻了入内,在几次确认外头无人後,她才拿出火摺子来点火掌灯,屋内瞬间明亮起来。
这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小房,犹记当年白衾浅经常拉着南宫梅和叶汐虞一道以官小姐的身份大摇大摆进门,再来到这间她们事先打理好的小房间,换上军服,偷偷去看各军士在校阅典礼上舞刀弄剑的盛况。
白衾浅轻车熟路地从床板上的暗格翻出一件下等兵装换上,之後连忙又熄了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次前往存放库一探究竟。
“还真是...一个人也没有啊?”她越来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最终在库房门外止住了脚步。
“...还没找到吗?我记得那日在书房里看到的,是一卷最上头刻着青龙图腾的竹简,你可得找仔细了。”
正当白衾浅还在犹豫着是否要推门而入时,里面恰好传来了孟凌素的声音。
“青龙图腾?”她不自觉跟着重复了一遍。
“谁?谁在外面?”孟凌素叫了一声,孟骁闻声立马提剑追了出来。
“外头是何人?”孟凌素随後跟了出来,却诧异的愣了一下。
“素素...这里无人。”孟骁说。
他俩双双环顾这库房之外,然而除了凉风呼啸而过、落叶萧萧而下之声,院里竟真半个人影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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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衾浅意识到自己危在旦夕之时,其实已经来不及了。起码她没有料到能有一只不知哪儿来的大手及时摀住她的嘴,俐落地翻身上了一旁那棵参天大树的树梢。
“我说浅浅,你还真是不要命了。”
耳畔有些搔痒感,那道如风拂过般的声音,使白衾浅不自觉耳根子一红,“陌......!”
“嘘。”陌九然一身黑衣人的打扮,与其说他坐在树上,倒不如说是慵懒的侧卧着。他伸出食指贴上嘴唇,从後头揽着白衾浅,此刻他们就在孟骁的头顶上,害得白衾浅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遑论从陌九然的手上挣脱。
“难道...当真是我多心了?”孟凌素的神情分明和平日不同,眼里透着狠戾,又似是对事物怀有深深的恨意。
“看来只好改日再来了,赶紧走吧!”孟凌素上前挽住孟骁的手,又回头锁了存放库的大门,这才仓促离开。
“喝...呼......陌九然!你到底揽着我揽够没有!”两人落地後,白衾浅呼了一大口气,怒目看着眼前的男人。
“方才若不揽着你,你信不信自己已经被大卸八块了?”陌九然漫不经心地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想到你们王府的人也会如此别有居心哪!”
白衾浅闻言,暂时抑制住了怒气,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可知她方才说的...青龙图腾,是何物?”
“浅浅,其实我实在不愿相信,你真的是璟王妃吗?”陌九然忍不住调侃道,“牙城军师的徽印,你会不知?”
白衾浅耸肩,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
话说名贯天下的璟王赫连瑾在朝中地位非凡,能成为当今南皇最为器重的儿子,可不只是单论心机深浅。他参政多年,虽然手上并无亲王以外的实质官衔,可南皇特任他掌管留陵城军机处的大小事务,权力便已等同於坐拥整个赤南的兵马及军械秘要,而其智计、谋略,更为自己谋得了「牙城军师」这一美名,那青龙图腾,便是南皇赐予他的军事控管之权,权可撼及整个赤南。
“那,孟凌素找那个要做什麽?”
“嗯?看不出来吗?”陌九然蓦地松开了搂着白衾浅的那只手,拍了拍袍子上的花叶碎末,“他们八成是想窃取赤南军机吧!”
“你说什麽?”
“若非如此,你说他们这般鬼鬼祟祟是要做甚?”
“...确实。”白衾浅皱眉,“但你,又为什麽会在这里?”
“你猜。”陌九然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白衾浅。
“想必你也是来偷东西的吧?”白衾浅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陌九然,你要跟赫连瑾这样斗来斗去我是不在乎,可你明明答应我不会波及无辜,此番却欲盗走赤南国的军机秘要,是想引发战争吗?”
“虽然以我讨厌赫连瑾的程度来说,我是很想这麽做没错,不过今日会出现在这,确实只是个意外罢了。”陌九然眯着眼,目光停留在白衾浅左手中指上的紫色戒指一动不动。“那对姓孟的兄妹,感觉有点问题。”他说。
“难不成你也看出什麽了?”白衾浅对陌九然的话感到有些震惊,“所以,你是来调查他们的?”
“是。”
“那你发现什麽了没有?”
“此事有些蹊跷,眼下我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测,跟你说了你也未必相信,不过,我劝你离那男的远一点。”
“男的?”白衾浅不明所以,“有问题的不是孟凌素吗?”
陌九然摇头,脸上是罕有的认真,“我说不出来那是什麽感觉,可依我直觉来看,那男的很危险,至於女的,显是有什麽秘密吧?看样子心机是重了点,但我认为你应该应付得来。”
“哦?门主大人还真看得起我呢!”白衾浅嘲讽般一笑,可听完陌九然的话後不禁又仔细地想了想,“其实孟骁这人我也觉得他不太寻常,每次只要他一靠近,就会让我浑身感到不舒服。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死人呢!”
“死人?”
“对啊!他身上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怪可怕的。”
“这麽说,你的想法大概也和我差不多了。”陌九然止住了笑意,“应该就是那种感觉没错。”
“什麽...什麽感觉?”
“待我查清楚了再向你说明吧!总之你回王府後,一切多加小心便是。”陌九然转身正要离开,却又像想起了什麽,回过头来,“浅浅,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忘了告诉你了,那戒指上藏有机关,若你有急事需要帮忙,只要将它左转两圈半,我就会出现。”
“啊?你说...转它吗?”
“这戒指经过特殊改良,不信你改天可以试试,不过我现在该走了!要是被白家主知道你还和我藕断丝连,可能非把我剥皮不可。”陌九然朗声笑着,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那麽...後会有期!”
“噢!他不说我都差点忘了,父亲还要我俩划清界线呢!“白衾浅吐了吐舌头,“对了...那个,耿青涟你是死了吗?回来也不用吱个声?”
“是,大小姐,方才见您在和陌公子说话,属下没敢打扰。”耿青涟闻言急忙出声回答,“只是...大小姐怎知属下回来了?”
“陌九然这人有病,若是没人赶他的话,他才不会就这样离开呢!更何况,他还莫名其妙地提起我父亲来。”白衾浅解释着,又想起了白离渊的吩咐,“你...以後看见他还是称他公子然吧!”
“是。”
身为白府顶尖的暗卫却被人察觉到其存在,可见那公子然的功夫,万万不可轻忽啊!
耿青涟低头,心里暗想。
只希望他不会成为大小姐的敌人、白家的敌人吧!
“没什麽事的话,我们这就回府吧!顺便给我讲讲我让你打听的消息,查得怎麽样了?”
“是,大小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