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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历二十二年九月初七,这是赤南开国以来第三件震荡三国的的大日子。城中百姓数日前便不断传诵起连年幼的孩子们都能倒背如流的歌谣。他们说,“白叶双花,生来成凰,姊妹情寡,仰璟风华。”
是的,这首歌的主角唱的都是同一人,轰动赤南的三件大事,也无一不和此人有关。可在今日这繁荣兴盛的留陵城内,皇六子与右相千金的大婚就要举行,然而眼看吉时将至,举国却宛如一座死城,没有炮竹声响,没有霓虹灯彩,没有喧嚣阵仗......
没有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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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数百年前,在这片四方大陆上的三国崛起,历经漫长的屠戮却终无止尽,而连年战火下带来的低迷风气,更使王室子弟多耽溺酒色醉生梦死,其中尤以赤南国腐败之速最为显着。二十二年前的独孤王朝昊历年间,南帝独孤剡荒淫无道,弑忠贤、宠佞臣,致使天下生灵涂炭、官逼民反,当今的南皇赫连擎还只是个小小的邺城城主,他亲率着由各地士绅组织的邺王军攻入皇城,最终南帝被逼退位自尽,他顺利承接大统,另称南皇,同年改易年号昭历,西迁留陵。而经此一战,赤南王朝自是有了一番兴替,当年与赫连擎并肩打天下的几人成了英雄,从此各自独霸一方,於是这一个久处纷乱的北国赤南,竟就这麽日渐强盛了起来。
回到今日这场“大婚”的主婚人,右相白岳亭,其实便是当年的风云人物之一。外人论他学识渊博、为官清廉,虽深居官场多年,却更有名士风骨,最出名的莫过於白岳亭与其妻子之间成就的一段佳话,因为那个年轻时惹得无数女子倾慕的翩翩少年,竟甘愿摒弃时下男子一夫多妻之习,一生只有身边一个貌美的妻,将近四十岁的他,膝下一子一女,少了妾室争宠、嫡庶争斗,享着天年的日子可谓羡煞旁人。
奈何这点和乐,好景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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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你真的想好了吗?”白家厅堂上,白岳亭携妻南宫氏端坐於首席,他瞥了一眼屋外冷清的大院,确实没有一宾一客、没有锣鼓喧天,只有身披火红嫁衣的娇小身躯,正坚毅的跪在他们面前。
其实七月并非她的小字,只是父母及兄长私下唤她的偏名,只因她的出生是夏天落雪的奇蹟,因她是他们唯一的宝贝女儿,那个曾经被喻为赤南国里最耀眼的明珠,留陵白家白衾浅。
“是,七月不会後悔,望父亲母亲心安。”
南宫氏微微倾身去握住她的手,另一手则轻抚她的脸庞,每每看见左边面颊上那一道令人怵目惊心的伤疤,她总是忍不住心疼的发颤。
“唉...我的女儿,怎麽偏偏能够对自己如此心狠呢?”
这场婚礼之所以这般狼狈,不就归因於七月的那倔脾气吗?南宫氏看向白岳亭,两人皆是无奈一叹。谁让天下无人不知,赤南国里赫赫有名的留陵白家嫡长女,十四芳华,貌美聪慧,却不知为何自毁容貌,还是个手上染血的杀人魔女呢?
“母亲,您知道的,我并不在意外人怎麽看我。只是...大哥呢?”白衾浅拍了拍母亲的手背,示意自己不要紧。如今这副模样既是出自她自己之手,面对外头的传言和耻笑,她早就不那麽介怀了。
“你大哥他...许是有事情耽搁了吧?”南宫氏轻声说道。
“嗯...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我这个妹妹也实在丢人。父亲、母亲,原谅女儿不孝,让白家人都没了脸面。”她重重叩头,面对那些闲言碎语,她只是不愿意解释太多,可眼前是她的亲生父母,真正疼爱她的亲人,她也心疼她权倾朝野的父亲大人,又何时敢被人如此看不起过?
“哼,这才多大点事,还不快快起来?”白岳亭斥了一声,眼神却充满怜惜和关爱,“你父母亲什麽大风大浪没见过吗?没有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咱们相府千金便嫁不得了?”
白衾浅闻言轻轻摇头一笑,“父亲说的是。女儿总不会让白家没了底气,就是走也要走到璟王府上的。”
她说着拜别父母,转身便行,白岳亭却突然叫住了她,望着背对他的那一袭红衫倩影,白岳亭的眼里满是泪水。
“七月你要记住,白家是你永远的依靠,所以以後若是想家的话......记得随时回来。”
白衾浅含泪点点头,迈步出门,她知道一旦出了这座府邸,将来就真的只能万事靠自己了。至少白家、父母亲、兄长,她绝对不能再亏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