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在時間的另一端等你 — 第二十一章

一阵开门声传来,使他不得不从满是文件的桌子上爬起,黏在脸上的纸被重力撕了下来。

自己又在休息室睡着了。

他抬头看了眼,伸手抹了把脸,撇了一眼手上的表:十点二十三,「你们怎麽来了?」

凌洵天和一个身版小巧玲珑,身後背着一把乐器的女孩,前後走进休息室,将一罐能量饮料放在凌洵昊桌上。

「还没找到姐姐啊?」凌洵芫放下乐器,轻车熟路的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凌洵天也从旁拉来一张椅子坐下。

凌洵昊的右手捏着鼻梁撑在桌前,紧闭的双眼和锁起的眉心形成了一块疙瘩,「还没⋯⋯」

「不都已经快两个礼拜了吗?怎麽还没有消息?姊姊不可能就这样消失了吧?」

「嫂子身上的药不是只有一个礼拜吗?今天都已经第几天了⋯⋯」凌洵天心不在焉的问道。

「谁知道呢⋯⋯」凌洵昊疲倦的回答,抬起头来吐了口气,「该找的都找了,能问的朋友也都问了。现在也只能等她自己出来了⋯⋯」

凌洵芫撇撇嘴,「一定是哥你那个讲话嘴冲的老毛病又犯了!才会惹姐姐生气!」

「我也是担心她的身体才会这样的好吗?不然你以为我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喔?」

「可老哥你话说到那个份上,嫂子会不难过才怪,」凌洵天语带责怪的说,不过依旧温柔,「而且,其实她可以选择不接受治疗的。」

「这我当然知道,可我才一个医学院的学生,比你才多读一年的书,你却要我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解决一个医院还要靠活体实验才能找出方法的病症。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吗?」

「就算这件事真的很为难你,可这不也是你答应姊姊的吗?」凌洵芫斜倪了他一眼。

还没等凌洵昊反驳,凌洵天又接话道,「况且,你有没有想过,嫂子待在一个随时可能会有人把她杀了的地方,那是一件压力有多大的事?就算在短时间内找到方法很为难你,可这不也是你答应的?」

「话是这样说,可⋯⋯」

「姐姐因为爱你所以相信你,既然答应了,那你就没理由用这麽差的口气对人家说话!她大可就这样离开医院、离开你,这样不是更快吗?自己明明有决定生死的权利,为什麽还要待在这,活在你们这群死神之下?」

同时被两个人质询,凌洵昊也有些站不住脚,「难道她跑出去,就可以逃离真正的死神吗?」

凌洵芫还想回嘴,却被凌洵天一抬手给制止,「我知道你压力也很大,医者仁心,这我也懂。但今天站在病人的角度,我不觉得你有多仁慈。难道你连让人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不能逃,但至少有能暂时忘记的权利吧?」

凌洵昊一愣,难道自己真的给她太多压力了?

凌洵天看着眼前楞神的大哥,不禁有些感叹。谁能想到那个曾经拈花弄月的哥哥,如今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困惑至此?

若真是要比智商的话,他还真不敢跟他比。不过至少照今天的情况来看,凌洵天自认自己的情商绝对高於这个伪花心萝卜的!

凌洵芫看着满面愁容的大哥,豪爽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哥哥你什麽都好,就是那张嘴特别臭。等姐姐回来,你好好地跟她道个歉,她一定会原谅你的啦!。」

凌洵天也笑了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

凌洵芫背起自己的乐器,绕过桌子来到凌洵昊面前,弯下身子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我先走啦!有空带姊姊来找我喔!你快点回去洗澡啦!全身臭死了⋯⋯」

凌洵昊宠溺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有空就会过去。你自己在那里要小心点,有事就打电话给我们。」

凌洵芫乖巧的点点头,又和他叮嘱了几句有关女人的事,才在凌洵天的催促下,离开了医院。休息室里又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望着窗外的夜色,他开始回想这几个礼拜以来所发生的事。

从姝芮做医疗专机回到台湾、第一次醒来时自己爱搭不理的态度、告诉她自己的命由不得自己决定、不让她离开医院半步可又没花时间陪她、没设身处地的为她想就口出恶言⋯⋯

果然还是自己考虑不周啊⋯⋯

刚回过神没多久,桌上的手机就嗡嗡作响,他拿起来一看,是父亲的电话。

「阿洵,回家一趟吧。」

他幽幽的走到自家门前,在手提包里翻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一串钥匙。

好像自从姝芮回法国的那一天後,自己就再也没回过家了。毕竟资料什麽的,多到根本带不回来,所幸就直接待在医院了。

可就在他正要把钥匙插进去的那前,门锁从里面喀喀的打开,还没看清是谁开的门,就被一股劲狠狠的拽到一旁。

他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子後,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妈?」

可李清宁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这个迟钝的儿子,然後抓着他的手臂,一边摇头晃脑的往电梯旁的楼梯间走去。

一进到楼梯间,李清宁便轻轻关上厚重的防火门。幽暗的空间里,她双手抱在胸前,慈祥却不失威信的双目望着他,脸上有着明显的不认同和失望。

「妈你这是⋯⋯」凌洵昊被老妈弄的有些懵,根本摸不着头绪。

「你怎麽都没跟我说小芮的病?」她冷不防地来了这麽一句。

「蛤?」他的脑袋依旧没接上线。小芮?是指姝芮吗?

「蛤什麽蛤!小芮生了那麽久的病,你怎麽都没跟我说?是十年前那次昏倒留下的後遗症吗?」

凌洵昊眨了眨眼,「你怎麽会知道姝芮生病?」

李清宁双唇紧抿,表情十分无奈,「我说你啊!交往了也不跟我这个当妈的说一下,现在生病了还不多关心人家!你这死小孩真是⋯⋯」

「老妈你怎麽⋯⋯」自己还没跟老妈说这件事啊?怎麽感觉她好像什麽都知道了?

「你啊!多花点时间在家人身上吧!不要老是学你爸,一天到晚都在工作,小心到时候人家小芮不要你!」

凌洵昊苦笑了两声,「好像是这样呢⋯⋯」

李清宁看这自己这个儿子,心中也暗暗舒了口气。他这兔穗子,国小国中的时候可没少风流过,是遇到了这个女孩,才稍微定下点心。依他这拈花惹草的个性,她这个为母的,当时还真有些担心自家儿子的婚姻大事。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个好的,当然要好好把握啊!而且姝芮,很不错!从以前她来家里吃过一次饭之後,李清宁就非常喜欢这个性格很好的女孩子。

李清宁斜倪了儿子一眼,嘴上扬起了捉狭的微笑,「话别说太早,先回家洗个澡吧!全身臭死了!」

两人走出楼梯间,再次回到家门前,凌洵昊缓缓地推开门,熟悉的木头香迎面而来。

才刚脱下鞋子,一抬头就望见站在走廊的父亲,带着他的那副银制的老式眼睛,身穿舒适的深蓝色睡衣,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拿着杯咖啡,

「回来啦。」

「嗯。」凌洵昊点点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怎麽还没睡?」

「等你妈。」凌勳不置可否,喝了口咖啡,「先去房间洗个澡吧,早点休息。」

凌洵昊有些疑惑,自己真的有那麽臭吗?怎麽今天一直被嫌弃?

凌勳把李清宁推进房间,转过身默默地讲这麽一句,「都这麽大一个人了,说话不要这麽口不择言,女人很脆弱的。」

女人?哪来的女人?凌洵芫那小妮子?对那她说话哪需择言?

他一边匪夷所思的想着,一边推开自己的房门,驾轻就熟地找到了电灯的开关。脱下身上的那件黑色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刚转过身要将公事包放下,却撞见了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庞,正在自己的床上和衣而睡。

轻轻放下手中的公事包,他悄声走到塌前,蹲下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就这样静静的,望着眼前这个,令自己不像自己的女人。

姝芮侧身躺着,全身裹着一条厚重的冬被,卷曲的像一条虾子一般。双眼闭的有些紧,想来应该是睡得不甚安稳。

凌洵昊将她落下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後,指尖划过她小巧的耳朵,惹得姝芮缩了缩身子。

千算万算,他还真没想到她会躲来这。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自己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也难怪今天他们的反应会这麽反常了吧。先让凌洵天他们叫自己回家,又让自己快点进房间洗澡⋯⋯

虽然唇色有些苍白,但大致上看来没有什麽问题。撇见床头柜上的药丸和水杯,他大概了解为什麽姝芮可以躲这麽久了,敢情是有内鬼啊⋯⋯再加上他们两个今天那前所未有的默契,唱双簧都没他们俩厉害!

不过,至少人没事,而他悬着的一颗心终於可以落地。

直到蹲得脚有些发麻,凌洵昊才站身。看了眼这个惹人怜爱的女人,又情不自禁的俯身,在她眉心轻轻落下一吻,然後才起身准备去冲洗。

就在凌洵昊关上房门後,刚才还闭着双眼的姝芮,此时却缓缓的睁开,轻吐了口气,伴随着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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