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乱葬岗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天空下起了大雨,明媚的春光被厚重的乌云掩盖,乞儿倒在血泊中,遍身淤痕,腰侧有个不小的血窟窿。
「救我...」
事情是这般的不巧,坏事都给她赶上了。
原本她想得好好地,换个男子身份进涂府求学问,她如今年岁还小,身体尚未长开,扮起小童子亦是雌雄莫辨,殊不知她沉思的那会儿,站在长街的中央,一名侯府子弟打马而过,她挡了路,狂躁的马儿颠了一下,於是那纨裤子弟便跌下了马,摔倒在了地上。这下这公子火了,受伤倒是没有,但当街摔下马,面子丢大了。
侯府公子将腰剑配件一拔,就朝乞儿刺了一剑,这还不解气,差随侍的小厮将乞儿一阵猛打,这每一拳每一脚都落的实实的,一开始乞儿还会呜咽求饶,到後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任由他们折腾将人折腾的奄奄一息,扔到了乱葬岗。
一旁的百姓,那是敢怒不敢言,三天两回的,这些权贵便会闹出事情来,最後遭殃的还不都是他们这些平民贫户,反正他们的命不值钱,甚至没有他们的面子重要,那些官老爷不整治他们,难道叫有权有势的侯爷伯爵偿了命?
更别说,如今天下算不得多太平,他们这些住京城的还算是好的,安安分分的蹲在家里老实过活也就是了,那些住边城的倒楣蛋,时不时就有外族侵扰,一不小心就变成了菜人、两脚羊,世道如此,他们怎敢抱怨,灵魂都已麻木了,只能一边盼着太平日子,一边谨慎过日子,免得成为下一个马下亡魂。
乞儿身上的血洞刺的不深,但也很快将地上的土壤染上暗红。天幕晦暗不明,像是伸出了绝望的触手。
「有人吗...」
「救我...」
「有人吗...」
「...」
乞儿挣扎着想爬起身,但是一坐起来,就觉得浑身都疼,腰侧的血流出的速度更快了,只得又躺了下去。
「来个人吧...」
乱葬岗人烟罕至,就算远处有人,看到这里是乱葬岗,也远远的避过了这里,没有人愿意去沾染这个晦气。体力渐渐不支,乞儿最後一次躺下後,再也直不起身来,她气力全无,只觉得自己生得可笑,连活命的机会都争取不来,幸得这无用的一生也要到头了。她踢了踢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也没有别的愿望,只想在死的时候别那麽难受。
身上的寒意一阵又一阵,乞儿懒散的眯起了眼,已经不想去管身上的窟窿发出的剧痛,她没有力气了,也不想挣扎了。
破庙的馈赠、陈娘子的庇护...终究要辜负了...
冰凉的雨水打在乞儿脸上,保持她最後一分清醒。
血腥气都被雨水给冲刷掉了,只余乞儿一个人躺在幽坟堆中。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她只感到无限的荒谬,她被这个世界遗弃了?那她又是为何而生!乞儿在心中无助的呐喊着,身体的知觉已经快要感受不到了,回光返照般,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翻涌了起来。
温热的泪水夺框而出,闭着的眼楮毫无阻碍的流出大量的泪水。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呀..」豆大的泪水一颗颗的滚落,乞儿知道这样的呐喊是无用的,但她平生没做过什麽坏事啊!这样的磨难,是前世的报应麽?
乞儿眼中闪烁的火光,被扑棱的只剩一丝火星子,即将彻底寂灭——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答、答
雨渐渐小了?
仰躺着的乞儿微微睁眼,汹涌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只见一个撑着伞的人影靠近,挡住了无情的雨水。
乞儿只知来人衣着光鲜,是个贵人。
帮我挡雨的,应当是个善心的贵人吧!
得救,了吗?
乞儿心中生出一丝希翼。
她讲出来的话已经含糊不清,细若蚊声,却还是扯动嘴角,努力地一字一字说清楚。
「撑..伞的..贵人..啊..」沙哑乾枯的嗓子摩擦出难听的声音。
贵人似乎附耳过来了。
「求..求您..救我吧..」
乞儿甚至无法擦去嘴角的涎水,只一遍遍的重复的求救。
「救..救我吧..」
「...救..救我..」
「救....命....」
「...救..」
贵人一下没了动静,乞儿的呼救声越发微弱,最後归於平静。
身上乏力,连感知都不再清晰,乞儿似乎听到一声叹息,却又似乎是错觉。
身上覆盖了一层暖意,她不再思考,闭上眼,再不挣扎,只由着自己进入深沉的昏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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