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花儿昨天放假的感觉如何啊?」
不用说,这人定是蔺草。
江曳斐跟着彼岸花下了阶梯,未见人,便先听见这女人的调侃。
花儿不禁一脸,像是烧了起来一般火红。
「呜……老板娘别提这事好不好?我昨天……呜……」哭丧着脸,红儿看向江曳斐求救,眼里充斥着哀怨之情。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昨天他看见我状况不好才临时走人的,不是他的问题。」江曳斐平静道,只见蔺草收起轻佻,取而代之地换成了严肃。
「我知道店内的人不准为客人做到如此地步,不过,」
他豪气万千地在桌上放了两天份的银两,蔺草不由得投来不解的疑惑神情。
「从今天起,我会一直预订着他。」
「你……」眼看就要再次发怒了,江曳斐不急不徐地又道。
「我这不是在宠坏他,而是因为,我要他。」
「你、你……」她面颊铁青,说不出话来。
「姆!」另一人则是通红了脸。
无语地眨了下眼,蔺草无力道,「可是,如果哪天他没有了你,他会没能力养活自己啊。
「不是说我诅咒你一定会离开他,而是万一哪天你有事外出,结果一去不返,而他身为一个卖身的妓,是不会有人愿意给他工作的,再说了,能当妓的年龄早就过了。那他要怎麽办?你说啊?」
闻言,彼岸花红涨的脸褪去了血色,苍白如纸。
的确,作为娼妓,是要在时间内攒下足够的钱过余生,倘若缺乏钱财,是等同於去死。
可江曳斐,却毫不在意地笑了。
「我相信他会有办法的。」
「这可不是给你在说笑的!拍案,蔺草怒声道。」
「不然你说,你觉得我俩会甘愿服从於他人麽?」他问道。
时间停滞了约莫一箭之地的片刻,她怯生生地喊道:
「……曳斐,你是认真的麽?」
「我们,会为自己打拼。」江曳斐信誓旦旦地道,毫不违心,「谁说定要攀附於他人才可生存?我们可没有想要如此作贱自己啊。」
他笑了笑,握着彼岸花的手,强而有力地包覆对方整个掌心。
犹如他这花瓣,包覆着花儿的花蕊。
「现实让我们天生注定如此,而我们就心甘情愿地如此过活?生不如死能算是活着麽?你说呀?」
刻意以同样字句反驳,江曳斐再度启齿:
「不是说给他幸福,就叫作害死他,而是没有找到能给与他幸福的人,才是真正的绝望。」
蔺草双手撑在案上,不发一语,正当江曳斐想让对方独自一人静一静、欲转身离去时,她唤住他。
「从前,有个人包了我许多天,口口声声说要带我走,而我从未对他说好,可我的内心的确是偏了。
「而最後他走了,却没带我走,因为他要娶妻了。」
闻言,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江曳斐不安地望向彼岸花,可对方只是淡然一笑,眼里没有半分迷惘。
蔺草宛若被抽离意识般,行句犹如被机器播放般生硬且平板。然而,她继续说道:
「他现在过得很好,跟过去一样,不愁吃穿;我不恨他,可我腹中,已怀有他的孩子。」
始终缄默的两人,不禁倒抽一口气。
「我辞去工作,边打拼边护着孩子,可刚生下孩子没多久,他居然猛然教唆他人,夺取仍是襁褓的孩子,说在他那儿,孩子可以过得更好。
「他确实没说错,可如今我却後悔得要命,毕竟他只是为了利益才抢走我的孩子啊!」
有些激动地,她又奋力击向桌案,同时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声音低落下来。
「……虽然如今,我也过得不错,可我永生啊……」
叹息,彷佛在这瞬间,蔺草顿时苍老了不少,眼里尽是被折磨的疲倦。
她倦了,所以她不再多说了。
「……永永远远,我将寄留着这份……饱尝心酸的遗憾啊……」
江曳斐有些欲言又止,她却在下一刻忽然说道:
「花儿啊……」蔺草的玉指朝彼岸花的胸口点了点,「很适合你。」
「……啊,谢谢。」红儿偃首,腼腆地道谢。
「要记得我所说的,好好珍惜一辈子……」
倏地,蔺草补上这麽一句,可红儿早一步比江曳斐先意会过来,瞳眸闪着坚毅的光彩。
「我会的。」
「……」
江曳斐强压脸上火辣辣蔓延开来的灼烫感,急忙转移话题问道,「那现在你说的那个孩子呢?几岁了啊?」
可蔺草只是笑而不答,她颇有深意地朝着对方望了一眼,轻笑摇首。
「慢走不送。」
踏出门槛,里外皆是一片喧嚣。
江曳斐蹙起眉,强制侵入领地,与红儿食指交扣,他的颊猛然窜红。
「走吧,去市集逛逛。」
「姆。」
前天午夜。
江曳斐边做边与花儿闲聊,相较於他的惬意,後者从头到尾皆忙着……
……呵呵。
「之前看你似是对外头一知半解呀,情报难道都是……那些人亲口转述给你的麽?」
极为悠哉地,江曳斐轻松前後晃动腰肢。
「……哈啊……姆嗯……嗯啊啊!」
忽地,江曳斐懊恼地砸嘴一声。
这孩子一直都只能在这十四坪地中,等着别人到来啊。
也难怪他,意外地很喜欢接客的部分原因,竟是如此啊。
脑海浮现一抹雪白,随风摇曳的朱樱挂袖早已被人撕扯,摇摇欲坠地落於腰间,固执地朝着窗外看去。
既然不能奢求自由,所以便认命的,只好接受、待客,并为了获知来自外界的资讯而持续到至今麽?
想至此,江曳斐心中不经意地一阵抽痛。
比起我辛苦的人大有人在,我却在不停,无意识之间,浪费我所拥有的。
江曳斐忿忿然、从後方拥住花魁,用力向前直冲而上。
「嗯啊啊啊啊!!!」
「呐,」
突兀地,他在花儿尚未从高潮後回神时说道,搂着对方的柳细腰肢,不愿放手。
「我们、明天去市集好不?」
「姆……?」
可爱地,这孩子甜着笑,翻过身侧着头,双眼睁得圆亮。
约莫意识,还在游走於边际吧。
江曳斐不禁失笑,重新说道:
「我说,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姆!」
「呵呵。」
怎麽一听见出去这二字,便立刻清醒了呢?
彼岸花回应对方强而有力的拥抱,也伸手环住江曳斐。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娇羞起来。
「……我自从来到尘希镇後……就没有再从红招阁出来过了……连奔逃来这里时,也是一路遮遮掩掩地搭着车,也因为盖着布帘……根本没法见见外头。」
仰着的眸子,绯色黯淡了些。
可也只是一刹那。
花儿随即又道,「可现在我有你了,我好像,就看得见天涯海角。」
江曳斐忍俊不禁,抿着唇忍笑说道:
「天涯海角是这麽用的麽?我怎麽被你搞得有些糊涂了。」
真可爱。
谁知,他反而一本正经地答道:
「追随你到天涯海角,不,你会带我看遍花开花落,陪我跑遍各个天涯,走遍各个海角。」
说着,他幸福地扬起深深的笑靥。
「你……是唯一一个会对我付出真心的人,惟有你在,我彷佛什麽都做得到;有你在,势如破竹。」
天底下最为纯净的情话,莫过於这句了吧。
江曳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胸口顿时萌生一股暖意。
「那明日,我们就去市集逛逛吧。」
为了想让红儿见见外头的世界,此时,江曳斐仰首走向很是热闹的彩鹊街。
果不其然,已是水泄不通。
抖着身子,本该是兴奋地活蹦乱跳的彼岸花儿,这时却紧紧挨在江曳斐的藏青色长袍边,怯惧这许久未见的外在景象。
他挑起眉,正想拍拍花儿的背,使他别如此畏缩,而耳边好巧不巧地飘来几句交谈话语:
「哎,这可不是那个来着麽?」
「哼,还不是那个麽?花魁啊。」
「咿……!他来这做什麽?难道……该不会又要勾搭几个男人上门、好让自己门号更响亮是不?」
「这麽不自珍啊?」
「可别这麽说!卖个身,赚得还比咱们这些活得比狗还不如的多得多呢!」
又是一阵讥笑。
有个女子猛然惊声叫道:
「啊!他旁边的是江曳斐?!」
「好个花魁啊?唉,真是高攀了,真是不懂世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也敢配在他旁边?」
「没想到江公子眼光可真够差的。」
「就是说,好好个苗子,唉呀……男人都只会看外在跟床上功夫吧,没想到连江公子也是一样的德行啊。」
「我去,真不公平。」
一言一语,把红儿贬得跟什麽一样,看着彼岸花脸胀得润红,难为情地偃下首。
江曳斐本是想上前去讥讽那些女子一番的,但顾虑到这孩子不喜欢把事情搞大,他便停下身子,侧过身冲他一笑。
「没关系,我自有法子。」
「姆?」彼岸花一头雾水地见江曳斐猛然冒出这句话,顿时傻了。
江曳斐招了招手,走进一家店铺,名为名绢楼,店如其名,明绢彩布皆在这儿有贩售,是五镇之中有名的布庄。
「老板,这儿有卖上好的朱色绢布麽?」
见来者江曳斐,曹芝庆挂上专业笑容,「得咧!这就为江公子介绍新进来的好货!」
他动作灵活地把几卷绢布扛在肩上,在放置到桌案,摊开。
「喏,这些是俺店里最好的啦!瞧这功夫,啧啧,这绣花也是一流的。」
江曳斐随意一瞥,有张彩布映入眼帘。彩凤在花上停驻,在牠身旁,百花齐放,他口里衔着柳枝,柳枝延长的流线以金葱为辅,绕过牡丹,越过杜鹃,最终回到彩凤身上。
曹芝庆见我目光停留在这布许久,他会心地立即说道,「唉呀,曳斐啊,眼光一如常往地好啊!」
他继续说道,很高兴对方与自己看法相同。他兴高采烈地说道,「这朱绢布,名叫『春满』,奇特吧,这布可是纯手工制的,还是巧手设计过的,只独独一块呀!听闻那人还亲自提笔起了个这名字呢。」
闻言,江曳斐起了好奇心,「何人?」
「不知,这人是请一个小伙子变卖给我的,那夥子还特地跟我提起,我肯定是猜不出这人是谁来着的呢!」
语毕,曹芝庆大笑,震得他颚下及腹上的肉随之晃动。
江曳斐再度思索片刻,而後果决地说道,「那好,就这卷。」
曹芝庆见江曳斐下手如此果决豪爽,乐了,「好咧,江公子过往就很眷顾家啊,俺算你便宜些。」
他应允,朝展示柜看去。江曳斐不禁暗叹一声,曹芝庆可是有名的布商,亲自找货,来源也乾净,且无庸置疑地,布质定是极好,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好商家。
只不过因价格较为昂贵,且他并不是人人皆会贩售货品,导致来者较为零星。特别的是,若是有来者为有政治立场或身家大族的,倘若态度高傲,那他宁可人家把他的店给砸了,也不愿卖布给对方,可谓真男人。
他手脚俐落地打包好绢布,递给江曳斐,随之取出一件披风,连帽且付有绳络可随身携绑着,鲜红且样式简单而大方。
江曳斐投以不解的神情,曹芝庆却硬是塞给他,拍了拍他的肩,再度哈哈大笑。
为什麽他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难道大人都喜欢这麽塞东西给他麽?
「见你难得买了个小娘儿穿的绯色布,再看看你身後那可口的,为夫掐指一算,这披风便归你啦!」
「可这……」江曳斐见这布看来价格不斐,连忙欲退回。
「俺啊……第一次见你,明明是从名门中出身的贵公子哥,却没有个架子,正值得很。」硬是塞回,曹芝庆便道,「我也很喜欢你这人,很是乾脆,有得还找死地想从俺这贪便宜,狮子大张口也不看看面前是谁,讨价还价没完没了啊。
「可你,却毫无此种德行,够爷们地掏钱付了就走,毫不拖泥带水,所以每次见是你来这,俺心里可真是舒爽!」
说罢,老曹又自顾自地大笑。真的无其他措辞可形容,只是一贯地大笑。
「结果咧,没想到你也晋升为男人啦,这次居然能见你满面春光地走进俺的店来,俺心里想,这可该放鞭炮不成?可惜了那些芳龄女子……又少了好婆家可选罗!」
闻言,想起那些嘴脸,江曳斐不由得冷哼一声,眼里尽是睥睨之色。不出所料,老曹自是看见了,可出乎意料地,那人却笑眯了眼,直点头。
「……真好,那可口可真是幸福啊,有你这人,他可不用担心有天会被打入冷宫呢。」
「他一辈子都不会有那种机会的,绝不。」江曳斐眼中闪着冷光,再说那些人,他根本也看不上眼,拿那些女子来跟他家红儿比较?哼,真是委屈了红儿。
见江曳斐如此承诺,老曹又笑了,「俺现在的妻啊,以前也是个妓啊。」发觉对方反应之大,曹芝庆满意地接着说道:
「她可温柔啦,肯做事也肯吃苦,即使当时大夥儿总说娶进门可会丢俺们的脸,可俺不在乎那些鸡毛蒜皮,妓又如何?还不是跟咱们一样吃苦过日子?」
江曳斐心有戚戚焉地搂紧身後紧挨着自身的红儿。彼岸花露出颗头,显然是对曹芝庆的话很是感兴趣。
「结果现在咧?当初俺的夥儿见俺如此,嫌恶走人,可现在咧?巴不得俺回去呢,而我老婆人见人夸,说我这大胖子竟娶了美人贤妻,上辈子肯定是个修佛地。我去!俺上辈子修啥佛啦?」
咯咯笑地,曹芝庆挺起肚子,两手撑着似乎是腰的地方,露齿一笑。
老曹搭上江曳斐的肩,认真道,「别听那些魑魅魍魉,妖言惑众!那人愿意和你面对诽言诽语,也是个福啊。到最後可别忘了有个人也是一直默默在你身旁努力,陪你挺过来了。」
语毕,又是一阵大笑,没完没了。而他这大笑惊天动地,引来他家夫人从门帘那处出来,红着脸捶着他的胸,而曹芝庆则是毫不羞涩地在江曳斐及彼岸花的面前抱起老婆转圈。
这店没其他人,店,是他和曹夫人严玲一同白手起家,经营起来的。
听完曹芝庆所言,蔺草四如阴霾般地郁结,顿时在无形之中消逝。
江曳斐瞧见红儿眼中闪烁。他俯下身,道,「你想那样麽?我也可以。」
「姆……」摇首,红儿抱紧对方,「回去再做。」
噙着笑,江曳斐道声好,把斗篷披在彼岸花身上。
「准备好了麽?」
「姆?」
本以为已是进入忘我境界的老曹,见江曳斐如此,扬声道:
「喂!青春哪,趁年纪还不大,赶紧多多牵牵小手,再大了可是会被人家笑的!」
曹夫人再度拍了拍自家老公的胸口,娇声道,「别打扰人家小情侣啦!真是的……」
……好吧,主角放闪可不能输人啊。
执起彼岸花的手,他似是悟出江曳斐要做何事,紧按头上的帽子,捉着对方的手,握更紧了些。
「要冲罗。」江曳斐道。
「姆!」小脑袋晃呀晃的。
「来来来,俺帮你数啊,三……二……」
「小庆!」不错,这是老曹老婆喊的,小庆。
「一!」曹芝庆提高一度音,喊道。
江曳斐和彼岸花同时冲出店里,红衣飘扬,犹如红花怒放,随风摇摆。
不知红色斗篷底下的人为何,大夥儿起哄起来。
「江公子,家有喜事怎麽不说呢!不够意思啊!」
「江大少,喜糖喜饼可别忘了,俺店里帮你做!」
「江少爷,今日有喜!斗篷底下的姑娘长啥样啊?」
一声又一声的江公子江少爷江大少,一波又停,一波又起,甚至有人放弃鞭炮来祝贺。
虽然暂时不能让人们认同红儿,可总有一天,他能够有自信地,抛头露面。
「刺不刺激呀?」江曳斐笑道。
「刺激!」
嬉笑打闹着,红布匹随风摇晃,前方有个正值壮年时期的青年扬笑拉着後头的人,奔出彩鹊街,赤色小点消逝在巷弄之中。
「呼……呼……」
「哈哈哈哈!真够好玩的!好久没有如此痛快啦!」
「呵呵……呼呼……呼……」
他俩一路冲进红招阁後门,掩人耳目地,江曳斐摘下彼岸花头上的红帽。他不禁乐了。
「瞧瞧你这副模样,曾否听闻一则西方故事?」
「何?」粗喘着大气,红儿仅能吐出一字,便急着继续平顺呼吸。
「小红帽啊,知否?」
「姆……」稍见好转,红儿颌首道,「听过。」
江曳斐见他热得出汗,赶紧替他摘下衣裳,调戏道,「我可要做你的大野狼,但我可不会吃掉你,我要小红帽与我终身作伴!」
江曳斐靠近他有如巴掌大的鹅蛋小脸,以鼻尖蹭过他的,「敢不敢和我『狼狈为奸』啊?」
「敢!」难得一见地,红儿朗声说道,很是坚定,「……可我有一点不服。」倏地,他赫然闷声道。
「何处不服?」
踮起脚尖,江曳斐偏过头,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流淌。
「我可不要你留着我,我要你吃、掉、我。」
何以大胆。
何以魅惑。
嘟着朱唇,红儿活像一只囤食的仓鼠。
江曳斐,求之不得。
「好啊,小红帽既然跟大野狼下了战帖,大野狼可不能辜负小红帽的『一片好心』啊?」
凑上红苹果边,咬了一口,却是一阵花的清香飘来。
江曳斐不自觉地蹙起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平时因为彼岸花喜爱花草的缘故,房里皆是满没而出的花草,所以他总猜想,可能是花香染身了。可在床事上,花香味却更发浓烈,但他总觉得许是因为兴奋了,五感会更为敏锐些吧,所以不放在心上。
可这次,已在各种杂味下的街头一路奔回,也流下不少汗水,却仍飘来房里花香?不可能啊?
这让他没来由地忆起儿时某些时段。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做〇〇,如何?
没发觉江曳斐有些怪异的神色,红儿又惊又喜,边摀住颊边捶拳。
「你咬我干嘛啊!不是说好不吃小红帽麽?」
「我改变主意了,现在就吃。」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可不是君子,因闻香而来,在你面前,我可只是个采花贼。」
「你……」
红儿被他逗得乐了,直摇首笑道,「真是、多花样啊,大野狼先生?」
「在你面前而已。」江曳斐边提着布匹及斗篷,在红儿面上亲了一口,便走至柜台,和蔺草打声招呼。
「嗯,咦?你买布去啦?」蔺草问道。
江曳斐颌首,「嗯,等等要回本家拿工具来剪裁。」
「咦?!你会自己做?!」蔺草惊声说道,「你还真是什麽都会啊!」
「没有啦,小时候挺爱玩的,去人家店里学有的没的啦。」江曳斐笑着回应道,回眸望向彼岸花,「我再出门一趟,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先走了。」
红儿掩住嘴漾着止不住的幸福笑靥,令人如痴如醉。
「路上小心。」
踏出红招阁门外,江曳斐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下。
「要回本家……麽?」
算了,速战速决吧。
为了不让本家察觉到他的到来,他在江府附近时,便把小费交给车夫,下了车。
他快速奔走,当家门近在眼前时,天晓得他是多麽得欣喜。正当他迅速上前时,有个人一个不注意擦撞过江曳斐,却浑然未觉地走过。
「搞什麽啊……」他忍不住低声怒骂道。
然而,进门偷渡到他所要的器具後,这件事便被他抛向脑後了。
一想到成品做出来,彼岸花高兴地绽出笑颜的模样,江曳斐不禁勾起嘴角。
回程的脚步,轻快了些。
「我回来了。」江曳斐大声喊道,气喘吁吁地将手上的近乎二十斤重物放置在桌案上。
「真是……重死人了……」
「欢迎回来。」
他略为诧异地回眸,红儿已站在台阶上,一步步抬起玉足下楼。他嫣然一笑,表明来意:
「我从窗外看见你出现在路上,便下了楼,可还是晚了一步呢。」他笑说。
想起彼岸花房间内颇大的窗台,江曳斐立即会意过来。
「难怪我想说怎麽会如此巧好。」
花儿倒是没注意到他在说些什麽,两眼发光地凑向桌案边,「哇……这些都是剪裁所会用到的工具麽?」
他像是个看见稀世珍宝的童子,蹦跳地睁大瞳眸,啧啧称奇。
可当他瞧着江曳斐看时,却惊叫出口,「啊!」
「怎麽了?」江曳斐困惑地道,「我脸上是沾上什麽东西了麽?」
「不是!」他脸色竟有些难看,「是玉佩!」
「你身上的玉佩垂系不见了!」
江曳斐顿时铁青了脸,慌张地看向他左腹下方的腰绳,果真少了一串玉饰。
「我这就出去找找。」他毫不犹豫地说道,语罢,便作势要往外走去。
红儿赶紧拦住他,匆匆说道,「那个,那是很重要的东西麽?」
一般人听见这话定会破口大骂:那是玉啊!能不重要麽?!
可江曳斐感觉他全身的血液冻结,宛若身如冰厩。
转过身,江曳斐淡淡地望向红儿,对方焦急地模样更是疯狂提醒着他,犹若绣花针刺上心头。
他的心顿时凉了一截。
「那个,是我亲娘生前唯一留下给我的遗物。」
闻言,彼岸花松开手,平时红腴的颊竟是一片雪白。
倒是蔺草有些错愕,她讷讷道,「你说……你亲娘、生前?」
江曳斐答道,「是。」
蔺草赫然露出令人困惑的颓丧神情,可他也自顾不暇,没心情去安慰对方。
「要是我那时有拦住你就好了……倘若我早点──
「红儿。」
江曳斐唤了对方的名字,他顿时住了口。
相信彼岸花自己也明白过来,这并非是任何人的过错。
「大概是不慎落下的……啊!」
江曳斐不禁难掩惊愕的神色,惊叫出声。
该不会是那时的人其实并非无意与我擦肩而过的……!
江曳斐霎时懊悔地抿唇,「可恶!」
忽然,一个影子闯入他的视线。
「哟,为何堂堂一个大男人站在这儿,真碍事。」
「……贾轩竹。」
挑起眉,贾轩竹道,「是,我是。有何贵干?」
他见江曳斐深色黯淡,不由得飙骂道:
「该死!你他奶奶的给我装死在地上,这事,我都还没跟你翻旧帐呢!你竟然一脸他奶奶的眼神对着我看?!岂有此理,造反啊!」
江曳斐後知後觉的啊了一声。对耶,他好像真的做了这麽一出事来着。
「这……」
贾轩竹不耐挥了挥手,「算了,再说吧。」
「谁跟你再说了!我现在就要!」
贾轩竹诧异回首,而江曳斐一脸无辜。
方才那可不是我叫得呀!看我干麽?!
而後,略为娇小的身影进入。
不错,是幕儿。
「斐哥哥!我要与你交换条件!」他喊道,趾高气昂地看着对方。
江曳斐的脸霎时冷下几分,「你何来的条件跟我交换?让开,我有事急需出去一趟──」
娇笑着,木儿高举手臂,「哦?所以你是不要这个了麽?」
江曳斐瞪向他。赤色流苏随风舞动,翠色碧玉高挂於空。
他的玉佩。
江曳斐二话不说即想一把抢回,可惜仍是慢了一步。幕儿狂妄地笑了。
「不是有什麽事要去麽?怎麽?不动啦?」挑衅说道,他直勾勾地望着江曳斐。若是形容他的目光,倘若红儿是侃侃而流的细细流水,幕儿便是壮观浩大的莲蓬瀑布。
情感流露,毫不掩饰、奔放在外。
江曳斐不由得盛怒,「你给我适可而止!」
「我不是说了麽?」百般无聊地把玉穗扔在手中把玩,幕儿咯咯笑起,「想换回这个,就拿我所要的来换。」
这次,换成是彼岸花忿忿不平了,「欺人太甚!分明是汝先──」
江曳斐抬手,示意红儿退下,他不服地唤道,「……曳斐……」
「不准喊斐哥哥的名字!汝这卖身的没资格──」
「啪!」
幕儿万分错愕地望着江曳斐,惊愕不已,「……斐哥哥?」
因为他掴了陈幕谦一巴掌。
「你才是……」他轻笑了一声,可江曳斐的靛色双眸一刻不离幕儿。
忍无可忍地,升起一股难以言喻,悲愤交织,终是放弃的无力感,犹如他小心翼翼呵护的雏鸟,在鸟笼中,一心一意期待牠总有一天会顺从,可现实逼得他──
不得不放手。
这份溺爱,不值得。
「……最没资格喊我名字的人,是你……」
话从口中溢出,却是有种遭受背叛及极度失落的感受。
他累了,他不想再抱有任何期待了。
「先派人假装与我错身而过,在趁机摸走我的玉佩,然後呢?来这跟我理论,要求这要求那的?我是这麽教导你的麽?」
江曳斐讽笑,「好个交换啊,口里句句不脱格律,可打从一开始,你从不给我选择的机会呢……何来的格律了?」
扶额,他顿时什麽话都不想说了。
「啊?是那小子干的?」贾轩竹脱口而出,蹙眉,「堂堂君子搞小人手段多麽不要脸啊,丢脸到家了,不觉得羞愧麽?」
他迳自越过江曳斐,走到幕儿面前,居高凌下地、以睥睨之姿瞧着他看。
「做什麽!汝凭什麽数落我──啊!」
一声惨叫,贾轩竹扬起手,打了下去。
「我告诉你,作为一个君子,再怎麽颓靡,都要遵守这三点:第一,敬老尊贤。」
摀着发烫肿胀的颊,陈幕谦又道,「汝有什麽让我好尊敬的,明明就是个败家──」
「啪!」
「第二,」压低声调,贾轩竹冷声又道,「中空外直,表里如一。」
「你……啊!」
「啪!」
「第三,」两字加重了些,他眯起闪着危险亮光的棕灰瞳眸,「不违心,光明正大,手脚乾净地向你的斐哥哥,道歉。」
「……」
江曳斐及彼岸花看傻了眼,他俩从未见过贾轩竹如此,在外,他总是放纵自我,可他俩万万没想到,再怎麽样,他心中仍有一丈量尺,有个做人最基本的底线。
这回,贾轩竹在众人心中的印象,微些改观。
不甘心地死瞪着贾轩竹,紧咬下唇。忽然,幕儿猛然放声大哭。
「……呜呜!」
「欸……?」
「……耶?」
「姆……?」
江曳斐不禁抽了抽嘴角。现在他才想哭吧!
陈幕谦跌破众人眼镜地大哭大闹:
「都还给你啦!玉佩什麽的都回给你啦!呜呜呜……斐哥哥都只对汝好啦!斐哥哥小时候只对我一个人好的,凭什麽你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斐哥哥对你死心塌地、言听计从啊!凭什麽呀!
「呜呜呜……我只是要斐哥哥夸夸我、摸摸头有很难麽?!有很难麽?!而且汝这个臭三八勾引斐哥哥跟汝做爱了!我讨厌汝啦!讨厌啦坦讨厌啦!呜呜呜……」
又是一阵没完没了的咒骂及抽咽声。
「反正我只是倔了点,心里也是会愧疚的啊!可是我不要嘛!不要啦!我只是坦率不起来而已,汝辈就只会骂我这个看起来就是被宠坏的小孩呜呜呜……我才不是坏小孩……才不是才不是……」
他哭得泣不成声,江曳斐不由得心软,可又十分头痛。
他从小就拿幕儿没办法。
上前蹲在陈幕谦旁,轻轻地把他搂在怀中,轻抚他自幼起就乱蓬蓬的褐色鬈发,幕儿登时在他怀中瑟缩起身子,抽搭搭地道:
「斐哥哥……不要讨厌我……」
「嗯。」
「斐哥哥……也注意一下我好不好……」
「……嗯。」
「那我问问最後一个问题……」顿了顿,平顺好呼吸,幕儿扑簌簌地烙下晶莹泪珠,「不要逃避我……」
「嗯,我不会。」
吸了吸鼻子,慕儿阖上双眸,犹如归回母亲胎水的婴儿,蜷缩身躯。他轻声说道:
「记得以前,我们会一起去啸江那玩水嬉戏麽?」
「记得。」
陈慕谦继续说道,「那时候呀……衣裳湿了,斐哥哥你总会让我抱着你取暖,当我因听学而一知半解被爹骂时,总会耐着性子把我教会,还会夸夸我很是聪明,很是乖巧听话……」
「……嗯。」
静静听着怀中之人如孩童般的童言童语,不,若是有着赤子之心,那即便是期颐之年的百龄老翁也算是个幼童。
江曳斐恍然有种一股酸味儿扑鼻,窜入他的眼鼻,在心口溢开。在心中积攒已久的一壶陈年老醋,登时被打翻,浸上老醋,一路从心口蔓延至喉间、鼻口,灼烫不已。
忘不了的,斩不断的。
慕儿缓缓睁开眼,望着江曳斐的琥珀瞳仁,竟和过往一般,仍不失天真,稚嫩依旧。
「之前,调查斐哥哥的事,我很抱歉……」
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他不再踯躅,道,「可我渐渐错乱,愈加烦闷,若是心中的疑惑成真,只要想至此,我便不受控地将心中的不满,发泄给他人……」
腼腆笑出口,却仍是难掩面容上的歉疚及纠结。
「呐……小时候……你不曾特地拜访过其他同龄孩子,抑或与我相似的孩子,却偏偏找上我,只对我一人好……是真的麽?」
「啊?」
慕儿像是要确认江曳斐眼中的真意,望着他看。
「十年前,还懵懂的我许是不会有所发觉,可十年後,我却觉得这份执着,为免有些不真切。」
停顿须臾,慕儿蹙起眉梢,把真心一览无遗地掏出、展现。
他,耗了极大的勇气。
「……明明那时多数大人皆会强调照顾一个孩子是多麽的不容易,因为孩子的不受控,父母很是头痛。
「可为什麽……为何你却只字未提,丝毫厌恶的神情未曾在无意之间显露呢?」
痛苦地挣扎,才发觉从一开始,这些所谓的牢笼竟是虚构的,才顿时涌升出,原来牢笼的真实面貌,其实是永无答案的轮回圈套。进而迸出一个疑惑:
那些努力,那些纠缠不清,又该何去从呢?
江曳斐在慕儿的瞳仁之中,看见了深邃的无底洞。
慕儿想要得知,这轮回的起始核心,究竟为何?
眸中闪过无情的黯淡。
江曳斐──便是赋予他这些痛苦的人。
名为绝望之物。
「斐哥哥,你那时,完全是不怀好心地,选择了我,还是真心喜欢着我呢?」
从荆棘中挣脱,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雪白手臂,却流着怵目惊心的鲜红,而奋力张开的掌心,真的能够获得,和这份努力相当的获果麽?
江曳斐敛下眼,并未出声。
倒不如说,他给不出答案。
若是承认他两者皆是,会伤害慕儿;若是两者皆否认,是对红儿有所亏欠。
他在心中嗤笑自己一回,瞧不起这般懦弱无能的自身。
我究竟是不想伤害他人,还是害怕他人对我有所失望呢?
哀伤地摇首,江曳斐终於明白自己为何什麽事都无法确实一刀两断、一了百了了。他总是如此地,在他人眼中看似温文儒雅、优柔寡断。
我,其实就是个,既想保留他人对我的信任及需要,也不想让任何人离开,并且让自身全身而退的烂人罢了。
什麽自我保护是人的本能,这根本就是份逃避问题的的大好藉口。
既然要有所贪得无厌,那当时,就不应该给予他人过多的期望,让人有所期待。
有了第一个,便会有下一个,无意间瞬间萌生而出的,祈望。
犹如尘埃般,无疾而终的渺小希冀。
见江曳斐脸色凝重地缄默,慕儿红润的颊霎时苍白,紧紧攀着他的蓝蝉挂袖。
「呐,到底是不是?请回答我……请回答我!」
「……」
看着对方将自己推开,杵在地上,泪水再次婆娑。陈慕谦倒退几步,掩着面崩溃哭叫出声。
江曳斐疲惫扶额,阖上湛蓝双眸。
瞒不住了,什麽都瞒不住了。
什麽,都不剩了。
「……我当初,多麽……多麽努力,想成为……能匹配上斐哥哥的人,可是呢?可是呢!斐哥哥却选了这样的他!为何如此!」他拍了拍胸口,濒临发狂边缘。
哭喊,是如此地凄厉,凄厉到江曳斐睁开瞳眸,看着他曾经呵护在手心的孩子撕心裂肺地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我一直以来都知道……你是喜欢女生的……因为你只跟异性做爱,所以我……一直都很介意,自己身为男性的这个事实!和斐哥哥一般的同性!」激动说道,却痛苦地蹙眉,艰难说道:
「可是……你却……你却……和他……」
痛心疾首地,哭得令人心疼,却犹如不能触碰的尖刺玫瑰。
「……我和他同岁,样貌,也不输他多少……可是……为何我要被你当作筹码利用……可他却无偿受到斐哥哥的无价欢爱?!」
步伐蹒跚走来,撞上江曳斐的胸膛,他的心脏顿时停了一拍。
他最不想,最不想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慕儿……可为何……还是伤到了对方呢?
正如同慕儿用错方式表达,使江曳斐心灰意冷一般。
他们错身而过,是亲手丢弃的,亲眼目睹的,这份爱慕。
「……十年来……十年来……我一直……一直以来……都恋慕着斐哥哥你啊……可你却……却轻易地放下……对我的这份……倾慕之情麽?」
胸口上感受到慕儿一拳又一拳的无力捶击,江曳斐任由对方捶打,默不吭声。
躯体上不觉一丝疼痛,可心里却狠狠地抽痛起来。
哭喊到近乎昏厥,他抱住了那如十旬前般娇小骨感的身躯,向过往一般,轻拍了慕儿的肩颈。
他不奢求对方的原谅,但,唯独一份自私,他无论如何都想保留。
就让他俩,沈静地享受这最後一次的亲密吧。
宛若回到过往,彷佛那小大人模样的乌发少年,牵着褐发孺儿,带着他看遍城镇花开花落,大街小巷;人们的笑靥,交谈的笑语琅琅。
盈满水气的眼睁开,昏昏默默的靛色瞳仁,纵容般地笑了。
「……倘若……重来……我和斐哥哥……还能……像以前一样……也能……率直地……表明心意麽?」
可惜没有所谓的,若是重来。
而过往,才会如此令人流连忘返。
令人醉心,持有恋怀。
江曳斐笑了笑,哀伤摇首。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相处十旬,自是了然对方神情所指,犹若雏菊似地,散发阵阵舒心恣意的清香,慕儿回归原本率真的模样。
阖上双眸,泪珠潸然而下,可慕儿笑着,痛在心扉,却同时有如获得新生地激动,片刻难以平静。
他终於得到,十年来积欠已久的,回覆。
同时,已了,不复存在,也没必要,继续纠结於心。
放下,才是最好的,既然已了,即使有所不瞑目,可,也不需要,折磨他最爱的那个人了。
曾经的,最爱。
「……斐哥哥,对不起。」
抹去泪珠,起身,挺直身子,向江曳斐行了一礼,也转身向红花再次鞠躬欠身。
「秦哥哥,对不起。」
「……秦?」江曳斐及贾轩竹愕然道。
彼岸花只是抿唇,困惑地望向较他小了一截的雏菊。
菊,花中君子也,虽娇小、不起眼,却很是大气。
将不慎露出的泪珠抹去,慕儿俏皮地莞尔一笑,宛如夜中轻盈跳跃的猫儿。眨了眨水灵有如稻穗的金眸,他一蹦至门槛前,双臂环後,抛来一枚碧玉,江曳斐立即反应,接下。
「我可是学术派的陈家嫡子陈慕谦呀,这点小秘密可是难不倒我的!」
瞧着红儿,慕儿又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秦哥哥的确很美呢……啊,虽然男儿身可能不喜被说是美人,可我打从心里欣羡秦哥哥的美貌啊……」
说着说着,有如七步成诗,陈慕谦歪首,蹙眉思索道,「……啊!有了!」他猛然笑得开怀,有如善财童子下凡。
他朗声说道:
「美人胚子秦哥哥,六宫粉黛无颜色。嘻嘻!」
江曳斐不禁失笑,「还押了韵呢!真是个古灵精。」
彼岸花倒是浅笑着,在朱唇前置上食指,赤朱的蔻䒟指甲及圆润水汪绯目,衬上发梢带粉的银发、雪白肌肤,红竹挂袖及绘有凤鸟牡丹的绣花鞋,美得令人难以挪开目光,是如此得光彩夺目。
「名字可是花魁的秘密呀,可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告诉曳斐的,还请陈小公子替我多多保密哟。」
倒吸一气,强忍胸中酸意,陈慕谦强颜欢笑,「……了解!」
语罢,往後一跃,棕橙身影稍纵即逝。
犹如衔着雏菊的三色猫。
江曳斐暗自幻想着三色猫被慕儿抱在怀中,神情出如一辙的模样,嘴角不由得漾起一抹上扬弧度。
虽然不舍,可那人再也不需要他的慰问了。
人终会成长,打开困住自身的囚笼,才是真正的待他好。
而套在慕儿身上的枷锁早已揭开捆绑。
真正能破解、让自己重获自的人,也只有自己。
由衷替他欣喜。
好了,接下来呢?
江曳斐暗忖。
那在他身上的绳络,要如何松脱呢?
叁‧锁枷捆绑,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