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呢?」少年冷冷地问,环视屋内却寻不到他要的。
他醒的太突然,竹屋内一时间安静的彷佛能滴水传音。
「泱泱呢!?」少年又回过头再次问道。他翻身下床,凭以一双断腿撑起自己身体,彷佛无痛无感,将墨璃跩到胸前,手抓收的更紧。
鲜血顺着肌肉蜿蜒而下,在墨璃手上滑出了一幅山水。
青年见墨璃受伤就有点不高兴了,立刻开口道:「喂,你好好说话,干嘛出手伤人!」放下手里斗笠便想上前去把这刚睡醒有起床气的家伙给拉开,只是他才走没几步,那少年忽然左手一挥,空气中凝结出无数晶刺,挟着冰冷袭面而来,直接把他钉在墙上,顷间,大片鲜血顺着墙面流淌了一地。
青年闷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上的冰刺。
旁边的狐妖轻轻咳了一声,柔声劝道:「小兄弟冷静点,这先生救了你。你要找小孩,不如先把你的爪子拿开,让他们带你去湖边。」
少年置若罔闻,回头注视狐妖的的眼里彷佛有炽火燃烧,光艳的吓人。他危险的眯起眼睛,一朵雪白冰花悄然浮现於少年胸口,一朵一朵,层层叠叠,沿着胸颈寸布而上。一股阴冷慑人的妖力从少年身上滚滚而出,屋内白雾幔幔,只听到冰花吱然破碎的声响。
在众人惊疑的眼神下,覆满冰霜的大翼挟雾而出,白雾自卷而上,贯破屋顶,一对三尺晶翅在六月暖阳下轻轻颤震,冰霜光洁、熠熠生辉。
少年化回炽晶鸟,俯瞰一屋众人,接着羽翼一展,风压过处皆覆上霜雪,将一隅空间冻成腊月严寒,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衔着墨璃,破空而去。
「⋯⋯」
他们先生也真的是个奇人,少年暴起伤人、医馆溅血,变故转眼一瞬,他身为主人却是一副完全置身於外的姿态,受伤了嚎也不嚎一声,就这样被人给轻易带走。
青年瞪着天上那大破口,对先生无奈,只好心里骂死了这一言不合就打人绑人的少年,他不顾牵扯创口,打算以暴力强行挣开箝制,狐妖上前出手帮他一把,在鲜血喷至前身段妖的娇灵活侧开了身子,顺带把人从墙上扯下来。
「嘶!」青年俯跪在上暗暗抽气,十指拢拳,掐得拳骨喀喀作响,背部一片血肉模糊,有一半的皮肉还嵌在冰墙上。
狐妖瞪着地上那根冰锥,像是在看什麽恶毒之物,长袖一甩,嫌弃的退开几步。
「怎屋子的屋顶炸了?!」光头大汉扯着嗓门由远而至,一脚甫踏进屋内未稳,就被那寒气冻的缩回槛上,定眼一看,地上还跪着一个血人,看上去很眼熟。大汉口张脸呆,过了一会,只是发出河了一声。
青年无暇理他,体内冰天雪寒的妖气胡乱的冲撞,刮的他骨头全身软痛无比,那冰锥邪乎,刺中之後他的妖力开始半衰而退,他现在要麽流血而死,要麽就是妖力枯竭而亡。
「就别过来。」青年低吼一声,狐妖的手悬在半尺外。「你的手⋯⋯」
狐狸藏於广袖下的右手被冰锥上的妖力侵蚀发黑。他勾嘴一笑,左掌冉起一股青烟:「难道你指望我拖着病体追出去麽?别矫情!」灌上身上残余的妖力一掌拍出,青年登时呕了一口黑红相错的血,面色苍白如纸,一颗赤丸静静的躺在血泊当中,隐隐有光华流转。
狐妖眼角余光映着青年瞳眼里的月牙湾,无声笑了笑,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这一头,被说是奇人的墨璃已经被带出百尺之外,少年带着他那一瞬间的冲飞让他短暂的失去意识,等他醒来,身周白云缭绕,脚下是锦鹤山娇媚春展的卓卓风姿。
「人呢?」少年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声音里灌了妖力,丝毫不受风扰。墨璃抬指了一个方向,霜洁的羽翅一横,不多时,蓝色的湖水跃入两人眼里,有两个一大一小的白色身影正在湖边。
少年长吟一声,小白色的那位似有所感,转过身四处张望,但是对不准少年发声的方位。墨璃能感觉到少年飞得更急更猛,狂风刮的他脸面生疼,两人越来越近,约五百尺,少年又是一声长吟,比第一声更加伉喨绵长。
墨璃就这麽在高空中被少年抛出去,与另一道白雪相错而过,他扑向一层花海,在花浪之上似一只小舟,一路滑去,待花海浪尽,站在终点处的凡青一把接过他,右手微抬,身後花朵如蝶飞至,群花拥簇,瞬间把墨璃变成一个大花球。
锦鹤山的灵气温柔又不容拒绝的融入他体内,被少年抓出的伤口渐渐癒合,最後变成一条细细的白痕。
「怎麽回事?」这个问题没等到回答,一阵轻轻的地鸣传自两人耳里,锦鹤山百尺天上罩上了一层薄雾。两人不约而同地往上一看,鸟妖正俯身冲撞锦鹤山的灵障,炸开一圈圈冰花。
「爹爹你看!」小童啃着馒头,坐在车板上,肥短的手指指着不远处的锦鹤山。「起雾了。」
驶着牛车的男人顺着宝贝儿子的手势看过去,果然看见一片大雾从山尖蔓延而下,山的心情果真是变幻莫测啊!「恐怕要大雨,那得赶紧回了。」
百道冰柱一字划开,肃穆森然,冰尖锐如刀剑,寒气逼人,正虎视眈眈的悬在两人的上空。
凡青摆手一挥,花海流动如水,卷去灵障不及化去的鸟妖妖力,避免落下伤及无辜的普通鸟兽。天上,一道道冰柱如惊天怒雷急冲而下,与锦鹤山的灵障直接相撞,咚咚咚地炸起满天擂鼓。
锦鹤山的凛冬也不曾见雪,冰柱锋利,撞在灵障上瞬间扬起大量冰花,当阳之下灿若繁星,那些来不及被暖风接了化去的碎冰就落在山林间,成就了银霜满地的风景。
「他为何发狂?!」凡青朝两人宽处外的墨璃吼道,墨璃被冰雷炸的双耳生疼,脸色苍白。
「炽晶天性护雏--」墨璃虽听不清处,大致上也能猜得出凡青问什麽。「他是觉得我们冒犯了!」
凡青指引花树,护於两人上方。「那麽现在怎麽办?」
墨璃:「他重伤刚醒,应该没剩多少力气,打到他气消罢!」
灵障只守不攻,渐渐的有些气力不济,冰柱落下之势却不见衰败,少年只手一举,一把水晶巨弓横於手掌之间,霜箭齐眉,倒映着少年烈若星火的眸光。
箭身如虹--
「轰」一声,灵障被硬生生的打穿一个孔,障气四散凋零。
枝叶簌簌落下,两人从破口处看上去,那少年面无表情,手掌轻抬--
百道冰锥再起。
凡青转头,那一眼像在说:说好的气消呢?
从医至今不是没遇过转醒後而暴起的病人,然而这一次却是他遇过最夸张的一次。
墨璃尴尬的无地自容,转身哼了两口,假装在清那不存在的老痰。
灵障崩毁,剩余的灵气本能地往灵动最盛之处拢聚,化成一缕轻烟,窜入凡青眉心。
凡青淡澈的瞳孔里多了一朵缓缓自转的梅花,他幽幽地吐出一口醉人花气,身後花树一震,忽而拔地而长,同时方圆十里内土地隆动,一颗颗花树破土而出,密密麻麻、躯枝相抱。
冰至花碎,霜华纷飞,远看上去像是真的下起了严冬暴雪。
墨璃拨开掌般大的花朵,抬头往芎顶望去,只见白茫一片,碎花落下的同时,旁枝很快地接替补上,看不清外面的状况。
凡青的神识与花树融合,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能让他再这样打下去了。」
墨璃:「再等等,他--」
护於两人上方的枝干猛然一震,一根冰锥贯穿了比自身身庞大两倍的枝干,大片花叶落下,露出了一隅天日。
参天花树彷佛叹息了一声:
「再护短我也撑不下去了。」
墨璃默默地抽出一把扇子搧了几下,他还在思考着如何在不伤及对方又能停止攻击的办法,然而时不待人,数道寒光落下,耳边窸窣,芎顶梅花已是越来越薄。
「公子。」凡青低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点急促。地面浮动,十里地方百株桃花树根爬地而出,各结成一支尖枪,直指上方雪白身影。
枪身拉根崩断的声音打断了墨璃的进退取舍,而另一头,凡青极力压制着这些武器发出,额头上渗着一层薄汗,锦鹤山代借了他的力量,想把少年清除。
刀枪无眼,不说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落个百枪穿体的下场,旁边的小孩也会无辜遭殃,不管哪一个,墨璃都不愿见到。
对了,那小孩呢?墨璃这时发现孩子并不在少年身上。
一边的梅花枪嘎嘎作响,不过几秒,根线断开,枪体立刻脱地飞出,同时,一支黑扇点在梅花枪尖上,梅花枪立刻碎成无数片木。墨璃多走出几步,把离的近的长枪都打碎,只是不过几秒,那些长枪又会再长出来,蓄势待发。
再这麽虚耗下去,恐怕凡青会先倒下,到时候两个伤号,一个未知,还要面对锦鹤山的怒意……
墨璃无奈,只好放弃了保守心态,他拉着一支长枪,以扇为刀,往下一劈,青衣就着黑影窜空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