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排球少年 - 短篇 — 黃粱夢(梟谷全體)

狐狸一直在做着奇怪又悲伤的梦,在梦中那些决心永不分离的朋友都离开了他。

因为他们都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名为自私的罪。

狐狸一直都住在沼泽地附近,从一开始的时候只有他与长在沼泽地旁的芦苇丛作伴,可是他觉得很快乐,因为那片芦苇丛就是他最好的朋友、伙伴、以至家园。

随四时变化,那片芦苇丛会换上不同的妆色,青翠的、雪白的、枯黄的,但是狐狸最喜欢的是结穗的时候,赤褐色的染上了整个世界,属於狐狸的世界。

後来,从远方旅行来到的猴子带着一颗可爱的种子停留下来,笑着跟狐狸说了一句『请多指教』,就在离沼泽不远的土地上,让他的种子落地归根。受到大地的滋润以及猴子的照顾,种子在很多天以後终於长出嫩芽,慢慢地长成了健康的树,在那个特别美好的春天,他精神抖擞的跟他们说了声『大家好』。

狐狸和猴子经常会混在一起游玩,或在芦苇丛中、或在树下。在他们的世界这一切彷佛不会前进亦不会後退,就这样快快乐乐的互相追逐厮磨,相爱又相守着。

直到那天猫头鹰掉落在沼泽地里。

狐狸知道猫头鹰不是擅长游泳的生物,所以看到猫头鹰落水并开始沉没的时候,狐狸不管自己有多讨厌弄湿一身秋黄色的软毛,就直接的扑到水里把猫头鹰抓回岸上。猴子也没有慢下手脚,立刻捡起芦苇和树抖下来的叶子和花穗给他们擦乾身体。

猫头鹰哭着抱住狐狸道谢,然後猫头鹰说起自己的故事来。

猫头鹰是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因为那个地方一直只有他一个,所以寂寞了很久的猫头鹰决定要寻找伙伴,然而不管他飞得多高多远仍然没有遇上一个能成为他伙伴的存在,也没有一个能容下他的地方,所以他只能一直飞翔,寻找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事物。忘记持续飞行了多久又累又饿之际,地上一片漂亮的赤色芦苇随风摇晃着,晃得他心也乱了而分了神,所以不小心掉下来了。

被称赞了的芦苇红着脸道谢,然後跟猫头鹰说刚好现在是秋天了,我结下来的穗如果能给你解困就太好了。

猫头鹰轻啄了芦苇的结穗却不舍得吞下,因为那实在太漂亮了。

同样,猫头鹰在狐狸眼中也是漂亮得不得了,在那一刻他就爱上了猫头鹰。

在猫头鹰休养的期间,狐狸会去猎取双份的老鼠来喂养猫头鹰,猴子也会让出树干安全又舒适的位置让猫头鹰休息,直到猫头鹰复原。

本来故事应该到这里,他们应该永远快乐的生活下去。

因为,狐狸犯下了最初的罪,他爱上了猫头鹰,而偏偏猫头鹰却和芦苇相爱了,所以狐狸知道错了。所以狐狸决定离开他们,让猫头鹰能够和芦苇长相厮守。

狐狸不打算跟猫头鹰道别,因为他知道爱哭的猫头鹰会舍不得他,如果看到猫头鹰哭了他会心软而无法离开。所以狐狸决定在早上猫头鹰睡着以後偷偷离去,猫头鹰明明应该睡在树上比较安全,可是为了陪伴芦苇,猫头鹰改变了自己的习性,总是窝在芦苇旁边休息。

狐狸来到与他相伴了一辈子的芦苇旁边,亲了猫头鹰一口,再跟他最亲爱的芦苇磨蹭了一下,然後轻声的道别。

芦苇在呼喊着狐狸,请他不要离去,狐狸不理会。

树抖动着枝叶请狐狸留下,狐狸还是不理会。

猴子告诉狐理,大家都因为他的离开而心碎,狐狸仍然不理会。

於是,在狐狸离开後的那个黄昏,醒来的猫头鹰知道狐狸离开了,就伤心的哭了,哭得芦苇也心碎了。在猫头鹰和芦苇哭了一个晚上後,清晨降临之际,猴子凭藉阳光看到他深爱的树,就这样枯萎了。

奄奄一息的树最终倒下来了,根也断了,叶子也落下了,猴子看到心也全碎了。树用着虚弱的声綫跟猴子道歉说出真相,其实他在很早以前就爱上了狐狸,用尽了生命去爱。但因为树明白了猴子的心意,所以一直没说出来,希望在漫长的生命中,他们只要能永远在一起就足够了。

那一季,秋天走了以後,春天也跟着离去了,然後再也没有回来过。

猫头鹰跟芦苇也道别了,他说一定要把狐狸找回来,因为放他一个在外面会寂寞。猫头鹰轻啄了芦苇一下,请他要坚强,他保证一定会把狐狸找到并带回来他们身边。

猫头鹰走了,猴子把树的残骸埋掉了,然後也跟芦苇道别了,他说在春天再临之时,他深爱的树会再次长起来,到时候他就会回来。

沼泽地旁的芦苇摇曳着花穗表示明白,然後换上褐黄色的冬妆弯下腰落入沉睡之中。芦苇说,只要你们回来就好,不管等多久我也会在这里等你们。

狐狸一直在做着奇怪又悲伤的梦,在梦中他离开了那些以为可以永不分离的朋友。

因为他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名为爱恋的罪。

渐渐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林荫,那是熟悉的体育馆後方,从树叶间洒落的阳光刚好刺进眼里让他觉得有点酸痛而流下眼泪。眨眨眼,身边陪伴着他的是穿着同相制服的队友。

「怎麽睡到哭了?」

「我才没有哭!只是阳光太刺眼了!」

「那麽,你梦到甚麽了?」

「我好像梦到自己变成了狐狸。」

「然後呢?」

「然後因为我做错了,最後大家都不在了。」

他抱住还在流泪的他,柔声的安慰着,「即使谁都不在,我也一定会在。」

「即使我只是只任性的狐狸?」

「即使你只是只任性的狐狸。」

「即使我让大家都不幸了?」

「至少你让我幸福了。」

「我没有做过甚麽让你幸福。」

「你在,就够了。」

抱着他的他,从来都知道狐狸的梦并没有他,但是他并不介意,他只想告诉狐狸,不管甚麽时候,他一直都在。

他会陪着那只仍然在梦中的狐狸。

-FIN-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