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礼拜,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盛夏正在慢慢逼近。长江流域的夏天,跟台北盆地一样可怕,温度居高不下,湿度更达百分之一百。重庆,武汉,长沙和南京,素有长江四大火炉之称,无锡离南京直线距离不到二百公里,溽暑指日可待。
这个周末接到了大帅哥的邀约,说他苦练了一个礼拜的厨艺,今天刚刚出师,准备大展身手,并顺便犒劳我上周帮他清理狗窝的功劳。既然有白吃的午餐,又是曙光前副总亲自下的厨,本姑娘自然是要大驾光临,好好品尝一番。
挤了半个小时的地铁,再搭了二十分钟的公交车,又在初夏的烈日下走了二十余分钟,到达狗窝时已是香汗淋漓。狗窝设备简陋,自然甭想有什麽中央空调。大帅哥还算体贴,开了风扇点了蚊香,还有一杯冰水招待。我便好整以暇地坐在餐桌上,看着大帅哥煞有介事地在火炉旁又炒又煮,忙得不亦乐乎。
此时我已饥肠辘辘,听大帅哥说今天要准备二菜一汤,虽然少了些,但想两个人吃饭,又是高富帅主厨,也就满心期待,准备大快朵颐一番。听大帅哥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下厨请客,本姑娘是第一个被请的,自是感到光荣无比,将来也是挺好的吹牛题材。
等呀等,十二点已过,我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大帅哥竟然还没忙完。看他厨房的案头上摆的又是鸡蛋又是番茄,还有一大堆油盐酱醋,看来这一顿丰盛可期。
只是怎麽这麽慢哪?我的胃酸已经和胃壁在打架啦!我说大帅哥,要不你先上个前菜,主菜慢慢准备不急嘛。
好不容易大帅哥说做完啦,我快萎靡的精神终於又振作起来了!看着大帅哥把二菜一汤搬上桌来,我迫不及待地瞧了一眼。
这是虾米碗糕?二菜??一汤???
「番茄炒鸡蛋,鸡蛋炒番茄,,,还有番茄蛋花汤,哈哈!」大帅哥大言不惭地说道。
「段风豪,你他妈的是耍我呀???」我气不打从一处来,本姑娘千里迢迢,又是地铁又是公交又是走路,来到你这儿,你竟敢调戏我!段风豪你不想活了吗?
「别急,这三道菜看似相同,实则大异,,,」大帅哥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番茄炒鸡蛋,番茄多鸡蛋少,酸劲十足。鸡蛋炒番茄,番茄少鸡蛋多,滑嫩有劲。番茄蛋花汤,两个都少,清淡,,,无比,,,哈哈哈!」到最後连他自己都笑出来了。
我实在忍不住也给逗笑了。你大帅哥还真幽默哩!可是本姑娘不领情,立马收回笑容,决定甩甩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别别别,,,」大帅哥忙拉着我说道:「请方大小姐多多包涵,这礼拜大卖场忙得跟狗一样,回到家倒头就睡,真没时间学烧菜,我已经吃了这玩意一个礼拜啦!」
嘿,还跟我装可怜呢!这是你活该自找的,谁叫你放着曙光副总不做,跑来无锡跟我较劲?本姑娘还是不领情!
只见大帅哥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罐头说道:「这是你们台湾味全公司的烤鳗鱼,本来是我下礼拜的口粮,这不,拿出来请客!」
嘿,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鳗鱼罐头本姑娘吃得多了,不希罕!
「拜托嘛!看在我辛苦做菜的份上,多少嚐一口嘛!算我求你啦!」
哼,看在你苦苦哀求的份上,本姑娘就勉为其难嚐上一口,也算是给你大帅哥一点面子呗!
「妈妈咪呀!你打翻了盐罐子吗?咱的这麽咸?」我把刚夹进嘴里的炒蛋吐了个乾净,又拼命喝冰水,嘴里还是又咸又苦。
「不至於啊!我才撒了一点点盐巴呀,,,」大帅哥边皱着眉头,边自己夹了一口嚐嚐:「不咸哪!我还觉得太淡了呢!」
「嚐这边!」我用手指着自己刚刚夹过的那处,恶狠狠地盯着他命令道。
「哇哈哈哈,呸呸呸!怎麽会这样?」这回他自己边吐边喝水。
「你笨哪!撒了盐不知道搅拌搅拌吗?」真是个温室里的小草,连这点最基本的做菜道理都不懂。
「嘿嘿嘿,受教受教,下回改进!」一副嘻皮笑脸的无赖样:「要不我现在再搅拌搅拌?」
「不吃啦!这些鬼玩意你自己带便当吧!」说罢站起身来走人:「出去吃!」
「我现在是穷光蛋一个,没钱上馆子!」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本姑娘请客啦!」要不是自己肚子咕咕叫,打死我也不请你这无赖。
「啊哈哈,抹虹姑娘太仁慈啦!先让我把便当菜收进小冰箱里,,,」
出得门来,烈日当头,心里一度子闷气。
「你请客,那咱们去,,,醉枫林?」
「醉你个大头鬼,吃豫皖土菜去!」
「那个土菜实在不怎麽好吃。。。」
「总比你那盐巴蛋强!爱吃不吃,随你!」
「吃吃吃,,,咳咳咳!」
「怎麽咳嗽啦?」
「没什麽!这礼拜累到不行,抵抗力稍差,略染风寒,没事!咳咳咳!」
「去去去,那里有间药房,去买些三九来吃!」
「不巧,听说你要请客,所以一毛钱也没带!」
「气死本姑娘,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喂,这是借款,领了薪水还来!」
又过了一个礼拜,正在想大帅哥这个周末又有什麽名堂,没想到收到简讯,说这礼拜他感冒加重,在家里休息。因为怕传染给我,所以就不找我过去了。还特别强调没事,叫我不用担心。
少臭美啦!本姑娘才不担心哪!说你是温室里的小草,还真不假。才两三个礼拜就倒下去了,看你还能撑多久?
只是这样一来,周末就有点无聊了。阳光男这几个礼拜也几乎不见人影,我知道他快毕业了,忙着找工作和准备毕业考。
我还是每个礼拜总要叫一两次中式披萨,也都是阳光男亲自送来。我照例多给些小费,每次他都腼腆地笑着,不好意思收的模样。我特喜欢他那有点害羞的样子,就像尤姊说的,活脱脱一个小鲜肉,令人真想好好地抱来疼爱一番。
每次他送披萨来,我们都会聊几分钟。因为他还要赶送下一个单子,所以也不能聊太久。我们聊天的内容也没什麽特别,只是互相关心问候而已。但每个礼拜有这麽一两次简短的交谈,便给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情趣。因此我很期待每一次的相遇,我也可以感觉得出,他也很喜欢和我聊天。
只是他还是那样,永远是那麽含蓄害羞,永远是那麽欲言又止。或许是他还太年轻吧?不太清楚自己的感情,也不晓得该如何表达。我也始终弄不清楚,自己对他又是什麽样的情感?到底是纯友谊,还是已经超出了友谊的界线,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我也不想太过主动,不管他是不敢讲,不会讲,还是不愿意讲,我都不会去勉强他。经过了这两年的磨练,我开始领悟出一些自己的想法。有些事情,与其说清楚讲明白,不如有些保留。雾里看花,反而有一份模糊的美,不是吗?
又过了一个礼拜,大帅哥无声无息,连简讯都没有了。
奇哉怪也,大帅哥平常三天两头就是简讯,最近几天怎麽音讯全无?该不会出事了吧?
送了两通简讯去问候,竟然石沉大海!坏了,会不会真出大事了?
生病了?不至於吧?就算重感冒也能发个简讯啊?
生气了?不会吧?本姑娘上上礼拜还请他吃土菜,还出钱给他买感冒药的呀!再说了,大帅哥不是那种小鼻子小眼睛的人,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溜回家了?不可能吧?大帅哥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个倔脾气,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曙光的副总,要这麽灰头土脸地溜回家,面子得给埋在土里去了。
家里出事了?不太像啊?就算有天大的事,总可以捎个简讯吧?
方抹虹,你既然这麽关心他,为什麽不亲自上门看看呢?
不能去!说不定他在给我耍心机哩?要是表现得这麽掏心掏肺,这场仗还怎麽打下去?
心里说不能去,双脚却给自己丢脸,又是半小时地铁,二十分钟公交车,再加上二十分钟的徒步。好不容易来到那间狗窝,却是重门深锁,叫门也没人应。
我心里顿时起了个不详的预感,就好像台湾新闻媒体常常报导的那样,有人连续几天不见人影,邻居开始闻到恶臭。。。妈妈咪呀!不能想!
鼓足了勇气,往门缝中狠狠地嗅了嗅。好在!没闻到什麽可怕的气味!
直接打电话到他的手机,却是语音信箱!这回我真的有点六神五主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
「抹虹吗?我是风豪他妈。。。」我的心登时揪了起来,段伯母亲自打电话来,怕是出大事了。
「放心,风豪没事。。。」我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不过,他生病住院了。。。」我刚松下去的心又再度噗通噗通地大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