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到尤姊说的地方,原来是间饭馆。这间饭馆看起来不怎麽高级,陈设有点「草莽」,一张张木桌子坐满了人,男男女女都有,人声嘈杂,而且没有中央空调,屋顶上一个个电扇嗡嗡地转着。虽然目前是晚春,天气不是很热,但给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尤其是这样的地方,我的第一感是,蚊子肯定不少。
尤姊和另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坐在饭馆的一角,她介绍那个女人姓林,要我管她叫林姊。她们已经开始吃喝起来了,我往桌上一看,妈妈咪呀!竟是小龙虾!我刚从阳光男那儿听来小龙虾是吃什麽的,顿时全身发毛。我这才发现这家饭馆就是我常在无锡街头看到的那种,只是因为今晚下着小雨,所以客人都坐在室内,没有将饭桌摆在外头的人行道上。
两个姊姊今晚容光焕发,满脸喜色,一问之下,原来林姊和尤姊都是房地产经纪,两人合夥,今天一口气卖出了两栋太湖边的公寓,佣金赚得满盆满钵,所以今晚特来庆祝,还邀请我这位小妹来助兴。
她俩热情地招呼我坐下,我敏感的双脚已经感觉到嗡嗡飞的蚊子在找美食了。不过本姑娘久叮成良医,随身带着应急法宝,当下不慌不忙,从手袋里摸出了蚊香和打火机,点燃了放在脚前。两个姊姊笑着调侃,说方抹虹的皮太嫩肉太香,特别容易招惹蚊子。
她俩除了小龙虾,还点了米酒,尤姊用她那沾了虾汁的手替我倒了一杯。喝米酒跟喝茅台酒可不一样,用的杯子可不是小酒杯,而是平常喝水用的玻璃杯。我看着这满满一杯,心想全灌下去可不要醉倒在此,於是只敢小心翼翼地浅嚐一口。妈妈咪呀!比起茅台酒,这米酒真是难喝,好像纯水兑酒精一样。不过一口下肚,胃里顿时暖烘烘地,倒是挺舒服。
只是我实在没有勇气尝试小龙虾,尤姊林姊问起缘由,我犹豫了半天,心想到底要不要将阳光男说的和盘托出。看她们点了那麽一大盘,有不少已经下肚,万一知道真相後当场吐出来怎麽办?挣扎了半天,心想还是健康卫生为上,於是鼓起勇气来,将阳光男所说的统统讲了出来。
尤姊和林姊一时愣住了,嘴里还塞着小龙虾,彼此对看了半天,又同时转头看着我,腮帮子鼓鼓地,看这样子马上要喷出来了。我已经准备往地上一滚,避开迎面而来的恶心玩意。
却没想到尤姊不但没吐,还把嘴里的小龙虾咽到肚里,然後裂嘴笑道:「方抹虹,你也太扯了吧?这都十几年前的旧闻了,你还当真哪?」
林姊也附和道:「就是嘛!现在查得可严了,哪敢哪?都是用饲料喂的啦!」一边说又一边剥了一只小龙虾塞进嘴里。
什麽呀?阳光男说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上头查得紧,底下蹓得快,他们家乡下现在还在干这种勾当,天知道桌上的小龙虾是不是从那儿来的?
尤姊看我始终没勇气碰小龙虾,便摇摇头叹口气道:「算啦算啦!不勉强你,你爱吃啥尽管点,今晚咱们两个姊姊请客。」
这回我可满意啦!菜单拿来一看,点了无锡最有名的两样特产,无锡酱排骨和梁溪炸脆鳝。一口排骨一口鳝鱼,再偶而凑凑趣沾一点米酒,确实是一大享受。唯一遗憾是现在不是大闸蟹季节,否则宜兴大闸蟹,听说味道不比阳澄湖大闸蟹差哩!
两个姊姊则是大口吃虾大口喝酒,林姊将一只脚都翘到椅子上来了,真是草莽风格。
正当我吃自己的排骨和鳝鱼不亦乐乎时,林姊一脸贼样地调侃问道:「你知不知道这里的猪和鳝鱼都是吃什麽的?」
妈呀!你别吓我!我的胃经不起吓,嘴里还满满的东西哩,吐你们一脸一身!
尤姊也故意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告诉你哦,是吃。。。」我的胃已经开始痉挛,食道已经开始收缩,闭紧的嘴巴快要守不住了。
「吃饲料的,哈哈哈哈!」两个姊姊笑得前仰後合,不亦乐乎。
就在这时,一只大蚊子栽到我眼前的桌面上。
「蚊香奏效啦,哈哈哈哈!」我也高兴地笑着,继续吃着我的排骨和鳝鱼。
尤姊和林姊小龙虾吃完一盘再叫一盘,米酒也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没多久都有些醉意,舌头也跟着大了起来,开始叽哩哇啦地大声说话。整个饭馆都是这样的人,吵闹闹乱哄哄地,也没人理会别人讲些什麽。尤姊和林姊你一言我一语,一开始讲房地产,直说她俩很快就要发了,搬进太湖边的豪华公寓指日可待。接着又讲家庭,你家的姥姥我家的爷爷,各自有说不完的故事。我在旁静静地听着,啃我的排骨吃我的鳝鱼,偶而端起米酒啜两口,也听得津津有味。
到後来她俩就扯到感情这搭子上来了,我这才知道两人都有不怎麽快乐的过往。林姊的相好是个不务正业的痞子,过去搞传销捞了一大笔,结果给关了进去,钱也全部吐了回去。後来又去跑单帮,去过西藏挖雪莲,到过尼泊尔掘虫草,还从香港澳门等地进水货,一年到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赚了钱没有。
「没关系,我跟他财务分开,户籍也分开,赚钱赔钱不干我的事,关进关出也不干我的事。」
至於尤姊,和一个假冒富二代的小帅哥骗子混了三年,房地产赚来的钱全给骗光了,从此音讯全无。
「就别被我逮着,老娘剥了他的皮下酒。」
最後她俩就问到我身上来了,一个劲儿地逼我交待感情世界。我此时也喝了约一杯米酒,舌头也大了,脑袋也热了,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大帅哥和阳光男的事情统统吐了个乾净。
「行啊,你,小丫头片子,那你,你喜,,,喜欢哪一个哪?」尤姊口齿不清地问道。
摇头,我自己也不知道。和阳光男在一起比较自在快乐,可是大帅哥外貌身家条件好太多。
「要我看啊,当然还是大帅哥。你,,,你说他像那个胡歌周杰伦,又有亿万身家,当,,,当然选他啦!」林姊迷迷糊糊地说道。
「谁说的?找,,,找对象就,,,就是要找志同道合的,你尤姊我,当初就是贪恋富二代,才吃大亏的。」尤姊跟林姊唱着反调。
「你,,,你那是遇到骗子,人家大帅哥又不是骗子。谈恋爱找志同道合的,结婚对象就得找条件好的。」
啥?谈恋爱和结婚对象不一样?能这麽来吗?
「你别,,,别教坏小孩子。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大,,,大帅哥不有情吗?一路从上海追,,,追到台北,又追来无锡。那个阳光Baby连一句表白都不敢说,算啥个有情郎啊?」
「那是人家纯真害羞啊!要是我,,,我就攒着这个小鲜肉,好好疼爱,多幸福呀!」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唱反调,活像我脑里一天到晚吵架的两个声音。
「不过我说抹虹啊,,,」林姊瞪着迷蒙蒙的双眼看着我,一脸认真地说道:「你也不能太瞻前顾後啦!尤其是感情的事,有时必须勇往直前,这一点大帅哥比你勇敢!」
这回尤姊也同意道:「林姊说得没错,万事三思而後行,有时就会错过良机哦!再说啦,你还年轻,可以慢慢等慢慢磨。大帅哥有三十了吧?人家可等不了太久啊,你别耽误人家的青春哦!」
这两个人看似醉了,说到感情一事还真头头是道,尤其是耽误青春一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女生也会耽误男生的青春哩!
大帅哥?阳光男?大帅哥??阳光男???
「唉呀烦死人啦!」我一口气喝乾了剩下的米酒:「这两人是两个极端。要是能将他两加在一起除以二就好啦!」
「蛤?加在一起除以二?有意思哩!」林姊又倒了一杯米酒,咕噜噜灌了两口说道:「抹虹,你这个点,点子有,,,有趣。乾脆,你甭在爱丽丝做了,去发明一个叫,叫,,,型男搅拌机,哈哈!」
什麽又什麽?型男搅拌机?
「对对对!」尤姊也凑趣道:「发明这个机器,把大帅哥和阳光男放进去,搅一搅,就出来一个你说的加在一起除以二呀,哈哈哈!」
「是呀!肯定受欢迎!胡歌加周杰伦除以二,布莱德彼特加狄卡皮欧除以二,太棒了!」
「不只是形男搅拌机,还可以发明个美女搅拌机,刘亦菲加Angelababy,莎莉赛隆加泰勒丝,肯定大卖,哈哈哈!」
两个人一搭一唱,好像我已经申请专利了似地。
一顿晚餐宾主尽欢,两个姊姊都半醉了,我虽然头有点重,但基本上还保持清醒。
林姊要叫滴滴车回去,我有点担心,单身女子万一遇到坏司机,起歪念头怎麽办?
「放心吧!我,我现在全,,全身热烘烘地,说不定是我要起歪念头啦!哈哈哈!」
送林姊上车後,我和尤姊也叫车回宿舍。
进宿舍时,尤姊已经醉得差不多,连走路都走不稳了。我扶着她进了卧房,她一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我七手八脚地帮她脱衣脱鞋盖棉被,才关上房门回到自己的卧室,趁着脑子还不糊涂时,洗了澡刷了牙。
可是我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脑子一直在想她俩今晚说的话。
我真的是举棋不定吗?我真的不够勇敢吗?大帅哥?阳光男??
我不知道什麽时候进入梦乡的,竟然做梦自己真的发明了型男搅拌机,把大帅哥和阳光男推进去,机器呼噜呼噜地响。打开以後,妈妈咪呀!竟然是太湖边摆摊的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