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唐妖精在我手里连三败後,就再也不敢轻易造次啦。我们之间也就暂时偃旗息鼓,难得地过了一段和平日子。
不知不觉在曙光待了将近半年,天气也从深秋转入初冬,大上海的气温顿时冷了下来。对我这个南方来的姑娘来说,均温摄氏十度已经要我冻掉鼻子了。每天早晨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一天清晨闹钟响後,我翻了一个滚,实在不愿起床,便决定再赖个几分钟。没想到感觉上才眯上几下,就被同寝室的小金叫道:「抹虹,快八点啦!快起床吧!我们都先走罗!」
这一来我睡意全无,一骨碌地跳下床来,怎麽才多眯了这几下就快八点啦?
同寝室的人都已经走了,我匆忙地盥洗梳妆压马桶,也没时间吃早餐了,披上大夹克抓了小毡帽就匆匆出门,赶地铁直奔陆家嘴,进公司大楼时已比平常上班时间晚了十五分钟。其实公司并没有硬性规定上下班的时间,但大夥儿的惯例都是八点半上班五点半下班,我也尽量遵守这个作息时间。
冲到一楼的电梯间时,发现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电梯开着门,奇怪的是大部分的人都进入右边的电梯,左边的只有两个人。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我想也没想,直冲左边的电梯门,口里直嚷「等等!等等!」
电梯门刚要关上又重新开启,我适时冲了进去,看到一位绅士正用手按着「开启」的开关,显然是他替我重新打开电梯门的。然後他又按上了「关闭」的开关,我赶忙说声谢谢,顺手将头上的小毡帽摘下,习惯性地理了理头发,并没去打量电梯里的两人。
我看到电梯按钮只有十六楼的灯是亮着的,於是伸手打算按十二楼,没想到那位绅士却先一步替我按了。
奇怪,他怎麽知道我要去十二楼?待我抬头一瞧,妈妈咪呀!竟然是大帅哥!
然後我又看了他身旁的那位男士,这个人身材相貌和大帅哥一样英挺,只是年纪较大,约五六十岁。
我瞧了一眼,觉得他很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於是眨了眨眼睛,再仔细地瞅一瞅,只见他也望着我,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妈妈咪呀!他是段老总,大帅哥的爸爸,我在公司的网页见过他的照片!这回我终於明白,为什麽楼下的人都要进右边的电梯了。
我当时的面容一定很滑稽,呆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啊!哈哈!总裁好,副总裁好!」
段老总微笑着点了点头,大帅哥则大方地介绍我道:「她叫方抹虹,技术发展组的才女。」
呃,才女?我何时变成才女啦?大帅哥居然认得我,还知道我在技术发展组,本姑娘真是受宠若惊咧!
只听段老总打量了我一下,微笑说道:「不错,青年才俊。」
此时我的心跳怕是超过两百了,只希望电梯赶快上到十二楼。偏偏才到六楼,电梯竟然停了下来。门开处走入两个女人,前面那个四五十岁,生得一副精明能干样,後面那个年纪就轻很多,看来是个助理。
前面那个女人一进电梯,就对着段老总嚷道:「唷!段总,幸会幸会。」说罢就伸出纤纤玉手和段老总握手。
只见段老总也亲切地回道:「啊!吴总,好久不见哪。」
妈呀!电梯里五个人中就有三个总字级,我这个小丫头更是无处容身啦!
可是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後头哪!那个吴总看了大帅哥一眼,以一种又钦羡又谄媚的语气对段老总说道:「令郎真是越长越帅啦!」
只听大帅哥谦虚地回答道:「吴阿姨见笑了。」
我心中不断祷告,电梯门快开,你这个吴阿姨千万别看我。
偏偏这个不识相的女人硬是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又问道:「这位是令嫒吗?几年不见,都认不出来啦!」
废话!你当然认不出来,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方抹虹对段菱菱,一只麻雀对一只凤凰,能认到一块儿去吗?
我只有猛摇头:「我只是员工!」电梯门终於开了,我一溜烟地冲了出去。背後是那几个人的笑声。我虽然听不清楚,也能猜到他们在笑些什麽。
尽管经过一番尴尬,但想想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没太放在心上,继续抓我的虫。再想想公司员工虽然不多,也有近百号人物,大帅哥不可能每一个都记得。他居然知道本姑娘的大名,还知道我的组别,顿感与有荣焉,一时也没去想他为何会记得。
如此又过了两天,我正在例行抓虫除虫的工作,桌上电话响起。我顺手拿起接听,是大帅哥秘书的,大帅哥要安排和员工单独会谈,问我何时有空。
我的心顿时跳了起来,能和大帅哥单独会谈,这真是梦寐以求的机会啊!何时有空?随时都有空啊!
於是约了当天下午三点,这回我可紧张起来了。这就像一个追星的粉丝突然有机会面见胡歌周杰伦一样,简直是要乐歪了。
我患得患失地去向马姊请教,我们现在可像是亲姊妹了,凡是公司里的事我第一个就是向她求教。
马姊看我又乐又怕的模样,笑着说道:「放轻松吧!这只是例行公事,别穷紧张啦!」
我紧张的情绪刚刚放松下去,没想到马姊又说道:「不过你是咱们组里的第一个哦!」
第一个?!意思是其他的组员都还没有机会直接面见大帅哥。技术组里的男生对见大帅哥自然兴趣不大,但测试组的女生可就个个既羡且妒啦!尤其是那个唐妖精,更是一脸酸臭。听说她千方百计想接近大帅哥,甚至还想在电梯里堵他,大帅哥都不为所动。其实也是,胡歌周杰伦会看上你这只妖精,太阳打从西边出来!
到了预定的时间,我来到大帅哥的办公室门口,由秘书领了进去。出乎我意料,大帅哥的办公室比眼镜男的大不了多少,而且陈设非常简朴,完全没有电视上副总裁办公室那样的奢华。连他的秘书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妈,不像一般印象中那种年轻美貌的辣妹。
「副总好!」我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好,大帅哥却笑容可掬地招呼道:「啊,彩虹姑娘,别客气,坐!」彩虹姑娘?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我,倒是挺别出心裁的。
大帅哥的办公室除了办公桌外,另一头还摆了一套挺高级的沙发,沙发旁还有一个摆着各式饮料杯盘的桌子,墙上的柜子里还有许多酒。这些配套对一个副总级的主管来说算是基本装设,但尽管有这些东西,整个办公室还是显得简朴素雅。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这是下属在谈工作坐的位置,那些沙发应该是给访客用的。此时大帅哥站在摆饮料的桌子前,也不知道在弄什麽东西。
「咖啡?」大帅哥突然开口问我。
呃?咖啡?我是来听训的,又不是来聊天的。想想不妥,於是瞪着大眼睛摇了摇头。
「茶?」还是摇头。
大帅哥露出了灿烂的微笑,然後递给我一杯白开水,我忙站起来双手恭敬地接过。说句老实话,我真有点受宠若惊,不知所措。一个追星的粉丝在胡歌周杰伦面前,不紧张个半死才怪!
大帅哥就在办公桌对面坐下,笑着问我道:「要不要坐到那边沙发上,比较轻松些?」我的头摇得更凶了。
大帅哥笑得更加灿烂了:「方抹虹,别紧张,我们只是随便聊聊,发松些。」
放松?怎麽放松?你倒说得轻松,要是换做我是刘亦菲林志玲你是追星粉丝,不把你吓死才怪!我的心跳已经冲上三百了,快爆表了!
大帅哥开始问了我一些简单的问题,如我的家庭背景,学业专长,在公司的职务等等。这些都不难,我一一对答如流,心情也开始放松下来。
然後他开始讲他自己的故事,我这才知道他是复旦大学财务金融系毕业,也算是我的学长。之後留学美国,在美国南加州大学获得企管硕士学位。他还说他在南加大其实比眼镜男还晚了六届,「只是因为子呈父荫,在曙光我反而成了他的上司,嘿嘿!」
我蓦然发现大帅哥挺率真的,这麽直接坦白,让我对他更增了一份好感。
没想到他的话匣子一打开,竟然没完没了,和我讲了许许多多,都跟公司的业务毫不相干。他说他其实对文学比较有兴趣,在复旦时原本想要修习文科,但家里不同意。他的语气似乎带着些许无奈,令我感到豪门子弟,其实要承担家族的重担,有时反而没有我们这些凡夫俗女来得自由。
一谈到文学,大帅哥简直是口若悬河,从莎士比亚说到海明威,从巴金老舍说到高行健莫言,之後他突然问我,最喜欢的文学家是谁,最喜欢的文学作品又是哪一部。
我犹豫了一下,想想要不要讲实话,最後还是如实回答,我最喜欢的文学家是金庸,最喜欢的小说是金庸的「笑傲江湖」。心想大帅哥一定不以为然,金庸在国内虽然是家喻户晓,但在国际上却几乎默默无闻,没有莎士比亚或海明威的名气,也不像高行健或莫言一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
没想到大帅哥竖起大拇指,称赞我有眼力,还说金庸对华人文学的影响力,不在巴金莫言等人之下,比起高行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还说金庸才应该得诺贝尔奖,只可惜金庸的小说无人翻译,才无法得到诺贝尔评审的青睐。他更说金庸的小说不是没人想翻译,而是难度太高,小说里典故繁多,还有不少诗词,这中国的诗词是根本无法翻译的。
这一说可说到我心坎儿里去啦!於是我的话匣子也打开啦!我说金庸确实应该得诺贝尔奖,他的小说部部精彩绝伦,人物刻划生动无比,情节错综复杂,已经融入国人的心中啦!我还说我们家里有一本高行健的「灵山」,我爷爷看不懂,我爸爸看不懂,我也看不懂。
大帅哥听了哈哈大笑说,「灵山」是一部抽象文学,就像毕卡索的抽象画一样,凡人是看不懂的,连他也读了两遍,还是一头雾水。
不知不觉我们一谈谈了两个钟头,直到他的秘书进来,提醒他晚上还有饭局,大帅哥才结束了谈话。本姑娘正在兴头上呢,你这个讨厌的秘书阿姨真扫兴!
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十二楼的办公桌旁,马姊和组员纷纷围过来问东问西,只有唐妖精一个人没过来凑热闹。我发现她虽然故意装着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却竖起耳朵拼命想听。於是我故意小声在大夥儿面前吹得天花乱坠,唐妖精啥也听不到,却只见马姊和其他人各个笑卓颜开,兴奋不已,想必让那只妖精心里更吃味。
当晚回到宿舍,杨瘦又替我向小金小苏吹了一番大牛。之後我又迫不及待地和台北的老妈通视讯,洋洋得意地告诉她我和大帅哥谈了两个多钟头。这就像小粉丝遇上大明星一样,当然要向老妈吹牛啦!
「这麽说来,大帅哥对你有意思啦?」老妈竟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妈呀!什麽又什麽呀?人家只是例行的员工约谈,每个人都有的啦!」
「那他为什麽和你一谈谈了两个多钟头呀?」
「唔,谈得投机呗,你女儿也是挺健谈的呀!」
「唉呀!谈得投机就是好的开始呀!说不定你将来能够嫁入豪门,那老妈也能跟着享福啦,哈哈!」
「你神经病啊?人家高富帅才看不上我们这些小穷酸哩!」
「什麽小穷酸?方抹虹,你不要妄自菲薄,你起码也是个小白甜哩!」
「去你的小白甜,不跟你说了,做你自己的春秋大梦吧!」
关上了手机,我躺在床上,想想今天的一切,真是美丽甜蜜。
凭良心讲,此时的我对大帅哥,就像小粉丝追星一样,纯粹只是仰慕,丝毫没有非分之想。就像那些追捧着胡歌周杰伦的小女生一般,只希望得到大明星的一点关注或一张合照,压根儿就没想到大明星会对自己有任何想法。
那天晚上我睡得超甜,作梦都还笑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