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围棋社扮猪吃老虎後,我就再也不踏入社内。只是那群男生竟然用人肉搜索,硬是把我从资讯系里揪了出来,连拖带拉地拽回了围棋社内。不过这些男生倒不是要把我丢到汤锅里煮,也没叫曹六段来杀我的黑龙,而是请我上座,纷纷要拜我这个美女学妹为师。
这一来本姑娘可神气啦!收了假吴清源做徒弟,他那群徒子徒孙便成了我的徒孙徒曾孙啦!不过本姑娘可没辜负这群莘莘学子,花了一年的时间细心调教,虽因为良莠不齐,没有个个突飞猛进,但日後有几个纷纷晋了段,棋力超过了我这个师父,青出於蓝而胜於蓝哩!
其实当时围棋社内别说男社员好几段的多得是,包括那个曹六段在内,连女生都有一个赫赫有名的林虹冰七段。这位学姊的名字和我都有一个虹字,不过当时她已大四,忙着毕业及参加全国级的比赛,很少到社里来。因此社内上段的,又是女生,又是长得如花一样的,就只有本姑娘一个人啦。
虽说我的徒子徒孙内,总有几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但我也是醉酒之意不在翁,所以一年来相安无事。这些下围棋的头脑都有点简单,棋盘上算得精准,一离开棋盘啥都不懂,因此也不对本姑娘的胃口。所以我虽然在这群男生堆中混了一年,到头来还是单身无伴。当时我也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想太早谈恋爱,免得被感情绊住了。殊不知老妈因此不知担了多少心,怕我真有性别认同障碍,成了蕾丝边。
到了大二,我终於破功了,和资讯系的一个同学谈上了。其实资讯系也是阳盛阴衰,大一的一整年中,有数不清的学长或同学对我表示心意,我都没怎麽在意。顶多就是出去吃个饭看场电影,最後总是不了了之,也不是本姑娘眼光有多高,就是不来电,也或许就是自己的心理还没准备好吧?
後来这个姓梁的同学闯入了我的心中,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开始的,本来大夥儿在一起都是朋友哥们,无所不聊。就在那个初秋的黄昏,椰林道上彩霞满天,他突然向我表白了,说暗中喜欢我已经好久了。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大概就是时机到了吧?就莫名其妙地接受了,然後我们两个就这样走在一起了。我们的开始没有什麽罗曼蒂克的表述,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情节,就好像两条本来毫不相干的平行线,突然在人生的某一处交接在一起了。说白了,应该就是缘分吧?
只是这场孽缘,却在我平静无波的人生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让我嚐到了人情的冷酷与背叛,也逼得我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帨变成一个坚毅决绝的女人。
一开始的日子真是过得甜蜜而温馨,他不是一个浪漫多情的人,外表也长得不怎麽特别,老妈一开始还挺失望,但想到女儿不再是蕾丝边,也就欣然接受了。只是他憨厚老实,什麽事情都跟我说,也什麽事情都听我的,这倒很对我的胃口。我是老大,在家中照顾弟弟惯了,现在自然而然也很乐意照顾身边这个大男孩。
於是我们的课内课外活动,都是我一手安排的,该选什麽课,该加入什麽社团,该何时写作业何时改程序,都是他听我的,从来没有异议。他家在南部,平常住学校宿舍,所以连哪几天我陪他吃晚饭到图书馆看书,哪几天我回家陪老爸老妈,哪几个周末他回南部老家探亲,都是我替他安排的,甚至回家的车票都是我上网替他订购的。
我虽然有「恰查某」的称号,但在他面前从来没有撒泼过,更不曾摆出大小姐的脾气。顶多就是在他想要翘课时,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拉进教室,或是在他感冒不肯吃药时,捏着他的鼻子强灌。凭良心讲,我不但是他的女朋友,更像是他的姊姊或妈妈。他是家中独子,早年父母离异,跟爸爸和後妈住,从来不曾享受过姊姊或妈妈的关怀,我可以说统统都给了他。
我们就在一起走了两年,一直风平浪静。虽然有时我一人独处时,总觉得我两之间似乎缺乏什麽。到底是什麽我也说不上来,但总是觉得我两之间不像其他情侣那般如胶似漆,甜甜蜜蜜,也就是说缺乏了一种激情,就连他回南部探亲时我也不怎麽特别想他。我们就好像一对老夫老妻似的,只是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习惯了彼此在一起的生活。
我虽然总觉得有些缺憾,但想想也没什麽不好,就像老爸老妈那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也算是一种幸福。我从没想过要移情别恋,更从未想过他会移情别恋,总想到大学毕业後,一起携手上职场打拼,一起携手建立属於自己的家园。
事情是怎麽发生的?何时发生的?我完全不知道。一开始一些风言风语传入我耳里,我根本没当一回事。憨厚老实的梁大头怎麽可能会劈腿?打死我也不信。
可是到头来,纸包不住火了,他劈腿的对象竟是大一的小学妹!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却尽吃窝边草!
那天晚上细雨绵绵,我到他的宿舍前和他摊牌。他对一切供认不讳,给我的理由竟是:「她比你温柔」!
她比我温柔?!她比我温柔?!这是什麽狗屁藉口?!我替你打点一切,替你安排课程,替你报名社团,替你购买回家探亲的车票,替你上图书馆借书,替你上网查资料,做你的情人,做你的姊姊,做你的妈妈,照顾你,关心你,督促你,不让你翘课,逼着你吃药,到头来,她比我温柔?!!
梁大头,你的良心给狗吃了?!她有替你做这些吗?谁替你打点的这一切?当初要是让你翘课了,你不就当了?当初要不逼你吃药,你病能好得这麽快?她比我温柔?!好,梁大头,姑奶奶我今天让你知道,他妈的不温柔是什麽德性!!!
「啪!!!!」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满腔的爱恨情仇都冲上了我的手掌心,一巴掌就把这个没良心的掀翻在地。他的金丝眼镜都被我打飞了,宿舍前撑着伞正在谈情说爱的一对对小情侣都给吓傻了。
我告诉你,梁大头,自己犯贱就别再找藉口!本姑娘「恰查某」的名头不是白叫的!你有种到秀朗国小给我打听打听,当初那个惹我的大鼻子是什麽下场!!你给我听着,你们两个给我偷偷摸摸的,别让老娘在校园撞见,否则我见一回揍一回!!
一顿夹七夹八,吓得他噤若寒蝉,他这辈子就从没见过我发过飙。
我扭头就走,眼泪涔涔而下,和雨水混在一起。
这辈子我从未尝过什麽是背叛,什麽是失恋,什麽是被抛弃,什麽是不甘心,什麽是椎心刺骨的痛。从小到大,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给我的尽是关爱,疼惜,包容,鼓励。他们给我描绘的人生是一片蓝天,还有那天边一抹七色的彩虹。在他们和我的世界里,我活得像是个快乐的小公主。。。
就在这初夏的雨夜,我那美丽纯洁的世界给砸得粉碎!暗暗的雨夜,没有蓝天,没有彩虹,只有那无尽的泪与痛!
两年的时光,就像下水道内的雨水一样,有去无回。我对他付出了一切,付出了我的爱,付出了我的关怀,付出了我的青春和时光,到头来就是那麽一句「她比你温柔」?!!
天哪!你就算要变心,为什麽不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男人都是这样,多少白手起家的夫妇,做老婆的在後面帮衬打点,洗衣烧饭带孩子,忙进忙出忙里外,付出了青春,付出了容颜,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就成了黄脸婆糟糠妻,男人琵琶别抱,丢下一句,她比你温柔!!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打从娘胎出来,我就不曾哭得这麽歇斯底里过。老妈气不过,说要带着老弟找梁大头算帐,还是给老爸拦住了。
算什麽帐?有用吗?不是有人说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男人要变心,你拿机关枪逼他他也不回来。
更要命的是,我们还是同系的,分手後还得时常见面。他倒是没敢和那小狐狸精公开招摇过市。系里的许多男生纷纷替我抱不平,有的还想趁虚而入,只是我都没任何心情。
那个学期的期末考简直是一团糟,许多科都是低分掠过,差点当掉。暑假更是百无聊赖,原本跟他计画的实习打工都只有取消了。心想开学後还要碰面,实在是情可以堪?
然後就在那一天,看到了上海复旦大学和台大交换学生的简章。
就这样,我告别了我的家园,告别了我的青春,告别了我的亲人,漂洋过海来到了上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