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抹天邊的彩虹 — 第三章 恰查某

我方抹虹虽然身是女儿身,但可能因为在娘胎内一直被误认为是个男孩,老妈也一直以男孩来实施她的胎教,以致於我的个性始终是活泼跳脱,刚强好胜,跟男孩子比较接近。

从我小时候的玩具开始,我对汽车和飞机的兴趣就远胜於芭比和凯蒂猫。其实我总觉得这和男生女生实在没什麽太大的关系。由於现代科技日新月异,玩具汽车会跑会叫,飞机会闪会吼,玩起来有趣多啦!芭比或凯蒂猫再怎麽做,也都只能放在那儿当摆饰,多麽无趣哪!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都没给我少买芭比凯蒂猫洋娃娃家家酒,但统统被我丢在一旁接灰尘。至於填充玩具如大熊猫大恐龙之类的,我也顶多玩两下就打入冷宫啦。

长大一点後,我又迷上电动玩具,而且技术精湛,超级玛莉大赛车打遍左邻右舍无敌手。到後来竟然没人要跟我玩了,一听说方抹虹要来挑战,各个逃之夭夭,让我英雌无用武之地,令人为之气结。

之後我又开始和男生们一起打棒球,还是我们班上棒球队的主投手,也是所有年级唯一的女子选手。我的投球速度并不快,但学会了一招无人能敌的下坠球。球投出去时看上去是好球,但到了本垒面前就突然往下掉。一个个笨男生看准了球猛挥大棒,一个个挥棒落空三振出局。霎时间方抹虹成了所有球队的克星,所到之处如秋风扫落叶,只要我主投的比赛几乎战无不胜。

其实这里头有一个很大的心理因素。我是球队中唯一的女生,对这些自大的男生而言,打不中一个女生投手的球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所以每一个站上打击区的球员,对着我的球都是猛挥大棒。而且越是打不到球,心理压力越大,三振一次後,下一次更是不顾一切地频频挥棒,因此三振次数急速攀升,我也因此得了个「方神投」的称号,那可是洋洋得意,风光满面哪!

可是後来不知道是那个混球教的,竟然唆使这些男生不要挥棒,我的好球统统变成了坏球,一个个四坏球保送。就这样「方神投」的金钟罩被点破,一下子破了功,本姑娘一气之下甩球走人,从此不再打棒球了,「方神投」的称号也成了绝响。

再长大一点後,我又迷上了下围棋,老妈还特别把我送去了应昌期教育基金会的神童班,小学六年级时就晋升业余初段。其实这个成绩还不是顶而尖的,像现在台湾围棋美女黑嘉嘉,十二岁时就获得台湾女子公开赛的冠军,十四岁就进入职业棋士。我当时的成就不算是特别杰出,但我们班上就只有我一个围棋高手,平常没事找几个笨男生来下下授子棋,宰得他们七荤八素地,也挺过瘾的。下围棋的女孩子本来就不多,再来我长得还算不赖,那些小男生们心甘情愿被我杀大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各得其乐。

然而最让我成名的,则是我那比男生还要刚硬的臭脾气。

话说我弟弟小我四岁,我上小六时他才上小学二年级。我在女孩中长得算是高个头,老弟却刚好相反,班上男生中他个子倒数第二高。我们家族里爷爷这一边都是高个子,奶奶这边则都是小巧玲珑型的,大概遗传基因里好的都给我占去了,差的就留给了老弟。老弟後来就算长到成人了,也只比我高那麽一丁点,我蹬个高跟鞋就比过他了。

既然好的遗传基因都给我独占了,那我这个做姊姊的,在弟弟有难时自是义不容辞,挺身而出啦。话说个头小的在班上难免会遇到一两个个头高的,没事就找你麻烦,这边推你一下,那边挤你一下。个头小的也没什麽办法,能躲的就躲,不能躲的也只有摸摸鼻子自认倒楣。然而你越是躲,人家就越欺负你,你越是退让,人家就越是得寸进尺。小时候听大人说什麽故事,有人打你的右脸,你就转过左脸让他打。这简直就是白痴!这样做只有让你变成猪脸!

老弟最後躲不过了,下楼梯时被人故意推了一把,跌了个鼻青脸肿。回家後老妈气不过,说这是霸凌,明天要到学校找校长讨公道。

讨什麽公道啊?找校长有用吗?最後还不是找双方当事人来,说什麽同学们要相亲相爱,和睦相处的废话?要有用还叫霸凌吗?交给老姊我,绝对替你连本带利讨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带着老弟来到他的教室内,对着全班小毛头发出了狮子吼:「哪一个混球欺负我家方墨辉的?给我站出来!」

这一吼怪怪不得了,威风得有如梁红玉叫阵,穆桂英杀敌,巾帼不让须眉,一班小男生小女生个个吓得噤若寒蝉。六年级的女生,比二年级的小男生起码高出一个头,再加上本姑娘本就生得一副凶神恶煞样,这一来可让所有作贼心虚的小男生们吓得屁滚尿流。其实我早就知道是谁欺负老弟了,故意这麽吼就是要制造恐怖气氛。果然那个小毛贼给吓得拼命发抖,连眼睛都不敢正视我一眼。

我走到那个倒楣鬼面前,阴狠狠地问道:「是你,你喜欢欺负人,是不是?是不是?!!」最後那「是不是」喊得是惊天动地,比河东狮子吼得还要响亮。其实这些下马威的手法都是看电视剧学来的,剧集里面大哥对付被讨债的龟孙子不就是这副德性吗?

没想到眼前这个逊蛋居然当场哭了起来,还尿了一裤子。我这才发现自己杀鸡用了牛刀,有点玩过头了。不过戏已经演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杀了这只鸡,就是要警告其他的猴子。

接下来的段子当然就是从电视剧上照本宣科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和睦相处,我方抹虹绝不为难各位。但是你们谁敢动我们方墨辉一根汗毛。。。」下头的话不必说了,我用眼睛扫过了所有的男生一眼。

从那时候起,所有的人都知道方墨辉有一个「恰查某」姊姊,再也不敢惹他。这「恰查某」三个字,是闽南语恶女人的意思,用在本姑娘身上真是入木三分,再恰当不过。

但这还不是我最「恰查某」的表现,吓吓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男生也不算什麽英雌事蹟。真正奠定我「恰查某」地位的,是发生在自己班上的事情。

话说六年级的小男生小女生都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对异性已经产生了好感与好奇。但是这个年龄的女生要比男生早熟太多。这些男生心中对女生有好感,嘴上却不敢说出口,相反地,反而会做出一些挑衅的幼稚举动,故意撇清自己对异性的吸引和被吸引。

当时的我留个长发,但因为好动,就紮了个马尾巴,用彩色的细丝带绑着,看起来既活泼又可爱。可是我们班上就是有一个叫汪达飞的,动不动就是喜欢扯下我绑头发的细丝带,摆明了就是存心要惹我。头几次本姑娘骂一骂也就罢了,可是这混球变本加厉,有时扯了发带还不还我,拿着它到处招摇。我要是追过去,他就满教室满校园乱窜,还大声嚷嚷:「方抹虹在追我!方抹虹在追我!」惹得一群好事的无聊男生跟着起哄喊加油。

到头来我真给逼疯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要敢再惹我一次,我就揍你!」

那小子听了我的最後通牒,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大咧咧地笑道:「你想揍我?好啊!来揍!来揍!」说着更大摇大摆地朝我走来,伸手又要扯我的发带。他个头跟我差不多,但身强体壮,体重起码是我的两倍,因此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也是气极了,於是抡起了拳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朝着他的大鼻子猛力挥去,砰的一声就把他掀翻在地,鲜血从他的鼻孔汩汩流出。

全班人都吓傻了。那小子躺在地上,一开始晕头转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後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看到满手都是血,当场吓得嚎啕大哭。

我也给吓蒙了,没想到本姑娘武功如此高强,这小子如此不堪一击,一招就给打趴在地,见血封喉!

校长室内,汪达飞的父母一看到打人的是我,瞪着豆大的眼珠子齐声怪叫道:「飞飞,打你的是个,,,女,,,的???」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是什麽话?女的就不能打人吗?太欺负人了吧?

校长当然希望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训导主任说双方都有过错,一个惹人,一个打人,双方互相道歉即是。至於飞飞缝鼻子的医药费,台湾是全民健保,由国家支付,不是问题。

汪家父母可不依,儿子被打破了鼻子,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老妈这时发飙了,连珠炮似地:「要不然你们想怎麽样?是你们家汪达飞先惹人,而且一惹再惹三惹,男生欺负女生,很光荣吗?我们家抹虹从来不主动找碴,都是你们男生来惹女生的,打输了就回去跟爸爸妈妈哭,很厉害啊!」

一连串夹七夹八,没理也说成了有理。我终於知道,自己那梁红玉的威风,穆桂英的架势,其来有自,就是遗传老妈的呀!

汪家父母还待再辩,老妈更使出了杀手鐗:「那好,要不把媒体找来,咱们就在全国观众前说理去!」

台湾的媒体可都是嗜血的苍蝇,无风也要起三尺浪,这女生打男生的新闻绝对是大热门。这要是一播出去,他们汪家的脸面得埋到地底下去了。

最後的结果,还不就是写个悔过书道歉了事?不过自此以後,我「恰查某」的美名算是坐实了。

至於那个倒楣的汪达飞,从此成了大鼻子,看到本姑娘就像老鼠遇到猫一样,连一声响屁都不敢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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