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花与噩
从一场噩梦之中乍醒过来的感觉并不好受。
身体虽然还在跟惺忪颓怠负隅顽抗,意识却格外清醒。清水秋尘抚着抽痛的额际坐起身来,遥想其实才发生在不久以前,如今却已经成为梦境里必然出现的那一天。
绝对称不上美,但也没有严重到跟魇挂勾的梦。
在那之後不论是哪一方妥协,都不意味着整段事件已经结束。无论是她答应母亲绝对不会喜欢上手塚表哥,留下只为了不放心他状况时好时坏的手伤……尽管这份喜欢也许已经产生;又或者母亲因为她的保证才勉强接受自己的请求,都不只是单方面的退让而已。
她利用双亲对自己的爱迫使他们让她留在东京,母亲又何尝不是把自己看重他们的程度当作筹码?虽然这种厘清事况的讲法太过白话,白话到有点伤人的地步,但说穿了只是这样。
突然知觉到自己或许不仅仅被剥夺了爱情的最初,也可能丢失了亲情的一部分,无以名状的悲伤在她大脑中聚集,整个人陷入哀怆的情绪之中,眼眶却流不出任何一滴泪水。
明天就是上初中的第一天,她不自觉想起手塚表哥在得知自己将留在东京跟他上同一所中学时,不苟言笑的冰脸上确实浮现的笑颜,她感觉头更痛了。
比有所预想更糟的情况就是这样,被告知自己不能喜欢已经喜欢上了的人,对於一个十三四岁的花季少女而言不是件轻易得以理解的事,然而母亲表露出的挣扎与纠结却软化了她想不顾一切恣意妄为的任性。
有时候她也希望自己不要这麽懂事,虽然她也不是没有任性过,但绝对不适用在忤逆自己父母的份上──
不过她已经任性了,在找尽理由就是要留下来的,这件事情上。
明天会是道考验呢。
在一无所知的表哥面前,她必须表现得跟平常一样,却又不能放任自己的情感……
可以做好的吧,清水秋尘?
重新坠入梦乡之前,她还是非常不安。
◎
他叫手塚国光,青春学园初中部二年级,现任网球部正选之一。
今天他尤其焦躁,虽然他有十分把握绝对谁都看不出来。
三月,随着初绽的樱瓣纷纷,三年级前辈们各奔西东。
四月,依旧是落樱缤纷的季节,而这一年,青学即将迎来一个<b>她</b>……
注定不凡。
灵秀出尘的纤巧。
柔丽脱俗,犹若曦晨清发的深谷幽兰。
原本只是冲着『手塚国光表妹』这名号聚集到校门口,双臂环胸持隔岸观火状的男男女女们,尽在少女踏着轻盈细致的步伐迈进校园的瞬间,傻住。
浅淡宜人,不似人工香精酿作,若有似无却沁人心脾,兀然袭来的丝丝百合香韵随着东风柔拂萦绕鼻尖──
抬眼望去,翩若惊鸿,一双明眸善睐秋水盈盈,瞳色是最纯粹的玄黑,一如那头鬈若柔波的云瀑墨发;瑶鼻蛾眉,延颈秀项,目宇流盼之间,那分年岁从容的青涩稚嫩却缀点出别样风情。
捕捉到眸光所向,那朵蓦然绽放的笑靥竟比花娇,迈步而往。
「表哥──」
嗓音甜而不腻,清脆宛转。
闻者心旌摇曳、观者惊艳失魂。
窸窸窣窣而起的人声渐涌,聚焦在那抹翩千身影上的目光愈发火热。
瞪着眼前将可预见的失控,他就算想一个个回敬那些不怀好意的觊觎,也因为人数众多没有半分可行性而打消念头,真是令人扼腕………
「表哥?」
她自发性忽略了周遭投射过来的视线,因为太过习以为常。
又或者说她一如既往十年,眼中从来都只有他的存在。
抱憾之下,遂只能拉过那只自动送上的羊脂柔荑,入手瞬间软润如玉,少年飞快迈步,让因跑动而加速的脉搏掩饰悸动的心跳。
感觉耳根微热之余尚有一道视线停驻,而她低低窃笑着,他却假装没听到。
她叫清水秋尘,他的表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