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盛闭整个人都愣住了,张着嘴许久,愣是一句话也没能说。
他是说真的,还是是在闹自己?
他紊乱的思绪只跳出这麽一句话,在他的脑袋里不断盘旋撞击。
「哈哈,你该照镜子看一下你自己的表情,居然整个呆掉欸!」
叶廿突然大笑了起来,把脸部表情跟锅底一样黑的盛闭从头到尾嘲了个透。
盛闭用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的粗哑嗓音问:「你在跟我开玩笑?」
叶廿清清喉咙,一并敛了神色,道:「没有,我是认真的,但这只算一个故事开头。」
语落,他对表情瞬间严肃的盛闭唉呦了声,道:「不是,也没那麽戏剧化,什麽夸张的爱恨情仇家族对立,很遗憾,没有。」
见盛闭没有发话的意思,叶廿於是边沉思边接着道:「事情发生那会儿我才五六岁吧?反正还不到能对什麽事印象深刻的年纪,但我记得某天我妈和我哥出门後她就没回来了,我哥则昏迷了三个月才醒。」
「等我再大一点後,我听说我妈死前依旧罹患严重的产後忧郁症,一天到晚试图轻生,性格阴晴不定的,有时甚至会动手伤人。」
「我爸的说法是,那天我妈跟我哥一起被绑架,本来人要救出来了,我妈她趁乱饮弹自尽,人还是死在现场,而我哥那段时间不合常理的失语自闭、乃至於昏迷了整整三个月,是因为他亲眼看见我妈自杀,他那时虽然聪明过人,年龄却也没大到哪去,受到强烈的视觉冲击、太过震惊才会如此。」
「感觉蛮合情合理的吧?」叶廿脑袋歪了歪,明显陷在回忆里的眼睛含了很多复杂的东西,「但是,当天晚上,我哥把我拽进他房间,双眼通红的嘶声说,妈是被爸杀死的。」
「其实说老实话,我对我妈没什麽印象,对这种罗生门也没有破解的兴趣,可是我爸是商人,能只身把公司规模做大的人,利益自然永远是他眼前的第一顺位,从商的人的考量永远是最错综复杂且深入的,或许她死了他会成为什麽既得利益者也不一定。」
「这麽一想,虽然还是有些没道理,但我哥说的也并不是全无可能。」他顿了顿,别扭的补了几句:「再说了,我哥真的很聪明,算是我在这世上最崇拜的人,没有之一,所以硬要站边的话,我是信他的。」
「而他在那事之後订了婚约,据说我未来大嫂是当时和他一起被绑架的夥伴,当时给了他什麽鼓励之类的,事後也让我哥愿意重新开口。对方家也是干大事业的,我爸乾脆顺势给两个九岁小孩订婚,算商业联姻,也算两情相悦。」
「那是我哥顺我爸意做的最後一件事。」说了很多话,叶廿有点渴,分神问了一句:「有水吗?」
盛闭从厨房端出一杯水给他,叶廿嘴里含着水道谢,好不容易吞下一大口後继续道:「後来,我哥什麽事都跟我爸对着干,除了一样他们俩可说是极有共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盛闭觉得叶廿此时的表情怎麽看都是不悦,不悦下还有些委屈巴巴的味道。
盛闭在对方疯狂的眼神暗示下无奈的问了「是什麽」。
叶廿一拍桌,像是找到了个出口一样,用力哼了一声,语调倏地提高,听上去愤慨:「他们俩默契的把我的背景编了个假的,我现在是中盘商的儿子,跟家族企业继承也没有半毛关系,虽然我本来也没什麽兴趣就是了……等等重点不是那个!而是中盘商!那个我连我登记在学校个资里都不知道是谁的那个爸!」
他紧接着自顾自得意洋洋的换了语气,道:「但是我自己放消息出去,从多方证明自己有很厚的後台,把架子端的又高又傲,所以说在知道我有强大背景的前提下,没人敢弄我。当然,我倒是也不常靠家里处理某些不会看脸色的,这次的高轩开了先例,我肯定拿背景压他,不然这种人只会以为自己无所顾忌、所向披靡。」
「我妈家只有她一个女儿,怕就这麽绝後了,所以我是随我妈姓,我哥在外做事又故意办的极为张扬跋扈,帮我避掉很多麻烦,比较恶劣的竞争者想顺着人脉搞也搞不到我这里,首当其冲的永远是我哥,然後他会把对方十倍的搞回去。」
「事情的另一面是,我哥慢慢疏远我了,可能是怕我受牵连,或许还有别的,总之他现在也不跟我住了,帮我签各种回条的也从他变成我的管家。」
叶廿的声音小了些,应是想到了什麽,眼神有些微滞,彷佛他正在跟随自己的一段表述重过一遍曾经的一样失落。
半晌,他又恢复成原本不大正经的样子,掩饰似的抬抬下巴,道:「就这样,豪门秘辛没了,大结局。」
明明只打算说重点的,结果盛闭都没插个嘴或纵声猛喊「真的假的!」,跟某个姓白的不一样,勾起了他想不断讲下去的欲望,到最後闹了个全盘托出。
竟了俄顷,盛闭不再使用短期内确定报废了的嗓子,翻出手机打字问道:「你哥大你几岁?」
比起他家曲曲折折的众说纷纭,他对这号能让叶廿打心里佩服的人更有兴趣些。
叶廿比了个三,不知道想到什麽事,面部表情扭了扭,旋即不甘不愿的道:「不是,你不要想着见他是多美好的一件事,白稚初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见了他之後他简直变成了一个脑残!就算我哥在他面前弑弟,他也只会拍着手说你最帅最棒棒!啧,他就这麽说过,我真是操了……」
说到这里,叶廿蓦地站起身,朝盛闭的方向逼近,在几乎要和他鼻尖相贴的地方停下,语气严肃的问:「你说,小爷不帅吗?你没心动吗?」
我心动你才要担心吧?还有,不是说崇拜吗?还只准自己喜欢,别人都只能喜欢他叶大爷,这人真是……不按牌理出牌。
看着叶廿那张棱角分明、轮廓深刻的少年皮相,盛闭先是无语了阵,而後半被强迫半老实的亮出了个帅字挡在两人中间,後面接着的问题被他选择性的忽略。
「哼,算你识相。」叶廿嘴上是这麽说,却一副极为高兴的样子。他晃了晃已经没装任何东西的塑胶袋,笑道:「我不客气的接受这顿招待罗。」
盛闭点头。
叶廿又道:「这两天高家应该会有动作,你保护好自己,要出门也跟着人,不要单独行动,我担心他们的人会伺机报复。」
盛闭又点头,用气音说了个好。
「伤口也要记得换药,不要到时候……呃,发炎了。」叶廿突然想到他的伤是瘀青,只能中途改口,可随即又不死心的:「不然我陪你走回去好了……不不不,你家让借住吗?我看我乾脆直接在你家住到星期一好了……」
不知道为什麽,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这麽早放盛闭离开,否则也许会出什麽他没有预料到的事。
盛闭没说话,只瞟了他一眼,毫无波澜的一双眼睛浮出平平静静的嫌弃。
居然嫌我罗嗦!叶廿一个气啊,可对着他那张脸又说不出什麽,他只好摸摸鼻子独自坐上自家司机的车,并看着关上店门的盛闭只身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