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她與她有病的男孩 — 西里爾之九

「Boyyou\'resocrazy,baby

Iloveyouforevernotmaybe

Youaremyonetruelove

Youaremyonetruelove」

音响里面播着拉娜德芮的歌,一套二十万的音响,前些日子里买的,音质和他们在巴黎的破租屋那台小音响不知要好上几十倍。

她总是会回想起巴黎的日子。

刚到巴黎没多久,在面包店打工,第一次吃正统的法棍,坚实的外皮,松软的内里,谷物的气味,和微咸带酸的口感。

台湾的面包几乎就没有不甜的,头一次在国外吃到没有任何甜味的面包,简直不要太不习惯,偏偏老板还特别自豪这股发酵的微酸味道,说是春天的果酸味。唔,他要这麽说她也不好反驳。

後来,因为天天这麽吃,倒也习惯了,觉得配上浓汤还不算太难入口。再之後,就可以直接就着白开水解决一餐了。後来和西里尔拿来配菜吃,配焗白菜、麻油汤、炒猪心、炒白菜,法棍摇身一变成了米饭的替代品。

回到台湾,吃了那些甜甜面包,不论是有馅料还是没馅料的,土司、可颂、小圆面包,就连馒头和包子的皮都是甜的,这会突然又觉得不习惯了。大概是因为在法国那会吃面包都是要填饱肚子,而在台湾,面包比较偏向於点心一类的东西,味道当然不同。毕竟这里的主食是米饭。

最近她有事没事都会和西里尔电话聊天,大多是等他打过来,毕竟他可是大忙人,她只是个闲散老板,当然是由她配合他的时间。并且也告诉过他,不要再在奇怪的时间打电话给她,要好好休息。

西里尔在电话里一直念叨着要来找她,但却苦於始终不得空,她有次开玩笑的道:「我时间多,还是我去法国找你吧。」

西里尔惊喜的道:「真的吗?梅根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来找我,我去几场接你,我买了一栋在森林附近的房子,你一定喜欢?你们那里有很美丽的森林吗?」

「不多,我们这里的森林大多在山上。」

「那你更应该来了,我想想,五月怎麽样,正好是春天与夏天之间的季节,如何?」

「可以,我五月一号飞法国,到时候把时间告诉你。千万记得来接机。」

「那一定的。」西里尔道。「梅根,我太开心了,我真期待你过来。」

五月,明年的事情,她预计是过去待个半个月到一个月,就当旅游,反正现在的她也不缺钱。

但世事总是无常,三月中她就接到了一个噩耗。

她向来有特别关注西里尔的新闻,这些新闻大多是正面的,夸赞他有多天赋异禀,容姿不凡,才华洋溢,看着这些新闻,她的愉悦彷佛这些赞美之词是用在她的身上一般。

至於那则可怕的噩耗,是一则网路上的国际新闻,被放在娱乐版里,她无意间翻到的。

「知名国籍现代舞者西里尔.杜兰小腿韧带断裂,舞蹈生涯恐面临终止。」

知名法国现代舞者西里尔.杜兰,以其出色的容貌和奇诡的舞风闻名,且在时尚圈也有不小名气。3/17日晚间八点时,於舞蹈练习室里,疑似因为练习过度而导致小腿韧带断裂,当下已紧急送往医院治疗。然医生表示,即使康复,此後在进行剧烈运动时仍然会伴随剧烈疼痛,相当於宣判西里尔.杜兰往後再也无法跳舞。此消息让无数粉丝和知名舞蹈界人士扼腕,称每一个天才的殒落,都是舞蹈界重大的悲剧。

怎麽会?怎麽会?

西里尔的成就使她倍感喜悦,同样西里尔的伤痛更令她倍感痛苦。

这一次她不管不顾的拨了电话过去,也不管西里尔是不是在忙了。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西里尔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嗨梅根,你主动打给我,我真开心。」

「你现在人在哪里啊?」

「我?我在家里,正看书呢。」

陈廷安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像是想流泪的感觉。

这个男孩,舞蹈就是他的生命。他曾经吃不饱穿不暖,无家可归,出卖身体,但从未放弃跳舞,他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

上天何其不公。

「西里尔,」她轻声道。「一切都还好吗?」

「……」这回西里尔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抱歉,我这里讯号不太好,你说一切都还好吗是不是?再好不过了,再好不过了梅根。我刚吃了一个吉拿可丽饼,非常好吃,你以後来巴黎绝对要试试。巴黎的甜食是最棒的。」

她终於忍不住低低的哭了起来。她才不在乎什麽吉拿可丽饼。「西里尔,今天晚上的飞机,明天下午四点半到戴高勒机场,你能来接我吗?」

「这麽突然?」西里尔奇异道。「当然能够去接你的,没想到你这麽快就要过来了。我订间餐厅好吗?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餐。你想吃什麽?」

「不了,像以前一样,到中国超市买东西回家做吧。你家里有厨房吗?」

「有是有,只是可能不能在森林里的房子,只能在我巴黎的家…」西里尔道。「对了,你可以炒一盘猪的心脏,我好久没有吃了。上次我一个人到中国超市买,本来想学你做炒猪的心脏,但是心脏的样子太可怕了,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所以没有做成。」

「无所谓的西里尔,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陈廷安道。「好的,你想吃什麽我都做。」

「那好,期待你的到来。」

订机票,准备行李。她和公司的员工说了自己有急事,需要飞巴黎在那边待一阵子,比较大的案子处理不来可以先推掉,或是转给台北。只要不出什麽乱子都没有关系。

生命中第二次离开故乡,一次是为了求学,第二次是为了见到想见的人。在巴黎这座城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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