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就是故意这麽叫我的,上次在书店时遇见他那时也是,他肯定已经查过我的身份,出现在书店内一定也不是偶然,但他这麽做的用意为何我是真的不清楚。
「我⋯⋯那时候穿着太不得体,若说我是莫斯利公爵之女你反而才会不相信我吧?」话才刚出口我就立刻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我怎麽会忘了他不喜欢别人反问他这件事呢⋯⋯惨了这次恐怕真的没办法逃过一劫⋯⋯
「或许是呢。」斯宾塞公爵轻笑出声,我诧异地朝他望去,在无意间与他对视,他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我,此刻,我的眸中也倒映着他。
在月光的映照下,风光旖旎,我深怕再继续这麽独处会发生些无法挽回的事情,便收回了视线,「那我先回去了,我姊姊似乎在找我。」
我透过没掩好的窗帘隙缝看见莉斯莱特穿梭在会场中似乎在找谁的样子,就算不是在找我也得说成是在找我⋯⋯不然我就得继续和斯宾塞公爵独处,我才不做这麽危险的事。
但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永远都比电影还更有戏剧性。
我才刚转过身,一支箭笔直的射了过来,从我的颊旁飞过,差点划伤我的皮肤,我惊愕的回过了头,看见几个蒙面且身穿黑衣的人灵活的跃了上来,个个都拿着武器,我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
斯宾塞公爵温柔地把我揽进他的怀中,但环住我腰的力道却强硬的让我无法挣脱,他掌心的热度隔着衣物仍然清晰,就算在前世我也从没和男性有过这麽亲密的接触,我无法控制的臊红了脸。
「别怕。」
语落,只剩下兵刃相接所发出的金属碰撞声,斯宾塞公爵的闷哼,还有⋯⋯有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再来,一片寂静。
「没事了。」他的声音很明显在极力忍耐些什麽,我从他怀中抬头,他的脸色与刚才相比差了不少,我这才发现他的左臂有伤,正汩汩流出鲜血。
如果没有我的话⋯⋯他肯定就不会受伤了,内心的罪恶感不断涌上,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带他去包紮,距离这里最近的只有⋯⋯我的房间。
「你能从这里下去吗?」我指了指楼下的草皮,「到那里。」
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以。」
斯宾塞公爵很轻易地翻身下楼,一点也看不出他此刻处於负伤状态,他虽然脸色差了一点,但还是保持着一如往常的微笑,「那你呢?」
对喔,那我呢?我铁定是无法像他一样灵活的翻身下楼,光是身上的礼服就会害我跌得狗吃屎,「我⋯⋯从里面走。」
「我会接住你。」我能感觉得出来他是认真的,他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太过唐突,又补了句:「会比较快。」他意有所指地望了眼我身後的宴会厅。
我可能是鬼迷心窍了,我抱着他若没接住我的话,就当作是让他保护我的赔礼的念头,照他说的跳了下去。
我没有如预想中的摔在草皮上,他接住了我。他用没有受伤的右臂拍了拍我的背,像是在替小动物顺毛一样,饱含笑意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萝西好棒。」
「你!怎麽⋯⋯」在这里,用姓名称呼彼此已经是非常亲密的事情,他竟然还叫我的小名?我们有那麽熟吗?
「你也可以叫我弗雷迪。」
这根本就不是那个问题!我叹了口气,「我们并没有那麽熟,公爵。」
我越过他,领着他从鲜少有人的入口进了宅邸,幸好今天大多数的仆人都到会场附近去帮忙了,宅邸内并没有什麽在路边闲晃的人,降低了我带着公爵到宅邸内的难度。
唯一的阻碍就是,对斯宾塞公爵有不好印象的苏珊。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我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表面上还是笑脸迎人,咬字一不小心就咬得极用力,「我、房、间。」
「哦——」斯宾塞公爵刻意拉了个长音,我回过头怒视他一眼,他非但没觉得我无礼,更没嚷嚷着要让我的头和身体分离,反倒还笑得更开心了。
疯掉的斯宾塞比书中那个没疯的还难以捉摸,令人头痛。
「请别误会,纯粹只是因为比较方便所以才带你去的。」
「是这样啊——」
他根本没听进去!
我气得加快了脚步,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跟上来,我发誓我并没有仔细地听他沉稳的脚步声有没有消失⋯⋯好吧,可能有,但就是随便听听的程度而已。
我推开我的房门,苏珊满脸写着惊讶的看着我,一点也不能理解舞会的主角为何在结束以前就回到了房间,见到我身後那人,更是愣了好几秒才意识过来要行礼。
「见过斯宾塞公爵大人。」
「你先替我拿些包紮用的东西过来,接着去和父亲说我发烧了,先回来休息。」
苏珊看起来被斯宾塞公爵吓得不轻,拿着包紮用品过来後还显得余悸犹存,「那我现在去和莫斯利公爵大人报告。」
我点点头,在苏珊把房门关上後,我害怕有人突然闯进来,先行把门上锁,一回过头,就见斯宾塞公爵用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我,在转瞬间站到了我的面前,未受伤的右手压在了门上,半限制住我的行动。
「萝瑟塔小姐,你不知道像这样子把门上锁会带来什麽後果吗?」斯宾塞公爵敛去了一直以来的笑容,说话的声调比平时再低了几分,我无法忽略他身上的侵略性,只能别过脸,当作没有听到他刚才所说的话,「你先坐到沙发上,你手上还有伤。」
「你时常这麽做吗?」他的神情阴鸷,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我是真的害怕了,害怕我的好意是他夺走我性命的捷径,也害怕刚才的他都只是他所演出的幻影。
「你知道他们会做些什麽吗?」斯宾塞公爵在我的耳边低语,嗓音微哑,我慌张地摇了摇头,太过害怕而产生的泪水从颊旁滑落,他这才稍稍退开,语气再也没有刚才的压迫,「抱歉,我不知道你这麽怕我。」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麽弱小过。我擦去眼泪,看着明显不知所措的他觉得有点好笑,但又笑不太出来。
我示意他坐下,他像只听话的大型犬一样乖乖坐在沙发上。我伸手指了指他的衣服,他会意过来,脱去了上衣,乾涸的血液让他的衣物与伤口沾黏,他满不在乎的扯开,像是早已习惯这样的伤势。
幸好伤口并不深,我简单替他清理乾净伤口的周围,替他上药时他连吭都没吭一声,最後在綑好绷带时,我报复性的在上头打了个蝴蝶结,见状,他先是愣了一瞬,接着笑了出声。
「不生气了?」他放软了语气问我。
「不,很生气。」我一点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那要怎麽样才能让你消气?」
苏珊正好在此时回来,她敲了敲门,「小姐,公爵大人说他晚点会来看您。」
「我知道了。」此刻的斯宾塞公爵还赤裸着上身,露出他精壮结实的身材,坐在我的沙发上,他原本的上衣沾满了血渍,也不能穿了,我逼不得已只好吩咐苏珊:「苏珊,去找一件乾净的上衣给斯宾塞公爵。」
我只是在尽地主之谊⋯⋯我不能让帝国最强大的斯宾塞公爵赤裸着身子回去⋯⋯更不能让他穿着血迹斑斑的衣服回去⋯⋯这是我该做的⋯⋯我并没有关心他⋯⋯
「是。」苏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室内再度回归於宁静。
「你的回答呢?」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原来公爵是如此性急之人。」
「弗雷德里克。」他不厌其烦地纠正我对他的称呼,「我起初也不知道,原来萝瑟塔小姐这麽擅长转移话题。」
「你多心了。」我现在就只剩下装死一条路可以走,「那就等我想到怎麽做後再派人去通知你吧。」
「我会等你。」
斯宾塞公爵前脚刚走,换莫斯利公爵进了我房间,不用想也知道他并不是来关心我身体的。
「刚才在阳台发生了什麽事?」莫斯利公爵得语气比起对女儿,更像上司对下属,若是以前的萝瑟塔听到肯定会伤心,我只觉得他很没礼貌。
但毕竟我寄人篱下,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他其实也没有怎麽亏待我,我便也用谈公事的态度回应:「有人想暗杀斯宾塞公爵,被他解决了。」
他上下打量我,似乎是想确认我有没有受伤,「得好好和人道谢,我确认好时间会派人告诉你。」
「我知道了。」
莫斯利公爵离开後,我惆怅的躺在床上,看来⋯⋯不需要让人去通知他了,我得亲自拜访他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