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克莱儿就知道,孙苒在打这鬼主意。
「为什麽嘛……我自己接案,不影响师傅的名誉啊。」孙苒不死心道。
「你还不明白事情严重性吧?」克莱儿不由严肃起来,「影响的不是只有我而已,还有喜结良缘,是整个公司的名誉。你以为我们不想接犬族的案吗?错了!我们想接得很,但我们也很清楚,」顿了顿,克莱儿微眯起眼,「犬族,招惹不得。」
孙苒扁嘴,还想挣扎一下,「真的没有转寰的余地吗?」她忍不住道:「纯种犬有这麽可怕吗?」
克莱儿叹了口气,她一边涂着大红色的纸甲油,一边同她说:「人族和犬族在爱情观上相差太多了,犬族的人一旦执着起来,可是会要命的。」
孙苒搬了张凳子坐在克莱儿旁边,「愿闻其详。」
克莱儿吹了吹指甲,「我听前男友说过,御琼镇之所以封闭,和他们犬族人秉性有很大的关联,他们对感情专一且执着,一旦动心就很难回头,可谓万劫不复啊。」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克莱儿的语气却是漫不经心,大概觉得这事和自己没太大关系。「爱而不得、所爱非人,寻死觅活的戏码可多着了。若是幸运的,恰巧是互相喜欢的,那倒也相安无事,怕就怕万一不是这样的情况,那下场……啧啧啧。」克莱儿摇了摇头,没打算再说下去。
孙苒凑近克莱儿,认真地看着克莱儿,「师傅是怕,刚才那两个客人对你心动?」克莱儿正待回话,孙苒却道:「师傅未免也太自恋了吧!」
克莱儿瞪眼,「这不是自不自恋的问题,防患未然你懂不懂?」
孙苒撇了撇嘴,颇不以为然,「说来说去师傅就是觉得自己魅力太大,觉得哪个人都会被你吸引嘛。」
「我跟你说了不是这样……」
孙苒有意激怒她,续道:「不是这样是哪样?自己胆小就算了,还连带的也不让我接触。我真是不懂,师傅不是最喜欢公私分明的人了吗?怎麽还会担心这种事?」
克莱儿气道:「你就这麽想自立门户是不是?好啊,我这就跟经理说,让她以你自己的名义去接案!」
克莱儿正要走出门,却与听见两人争吵的经理险些撞上,她看了一眼孙苒,「孙苒,你跟我过来。」
孙苒低着头跟经理走出去,经过门口时,还扫了克莱儿一眼,对她吐舌头,克莱儿忿忿低语:「真是气死我了,不管你死活了!」
孙苒进入经理办公室,带上门,经理直入话题,「你想接犬族的案?」
面对这直球,孙苒对上经理的目光,略微瑟缩了下,最终还是顺从了内心渴望,她点点头。
「是的,经理。」
「我问你,跟着克莱儿这几年,学到了什麽?」
打杂跑腿。孙苒内心第一个念头是这样,但她当然不会傻到说出口。
「学到了……与人应对进退,也结识不少客户,婚礼的流程能大致掌握,以前碰过的不少状况也大概都能临机应变了。」
「你的梦想是自己开一间婚顾公司?」
说起这个,孙苒立刻来了精神,「是的,我……」
正要详述她的蓝图,经理直接打断她:「你已经提过很多遍了,我想喜结良缘里没有一位不知道你的梦想。」
孙苒颇窘,不明白经理葫芦里卖的什麽药。
「有梦很好,但也要逐梦踏实。」经理用墨水笔在羊皮纸上挥毫,最後潇洒地签上大名,「这个你拿着,若是心意未变,就随你去吧。」
孙苒认真细看,这竟是一份声名,她和犬族接案与喜结良缘全然无关,这虽是她希望得到的结果,但莫名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大概是经理的同意太过容易。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我没有克莱儿那麽鸡婆,好说歹说劝你不要想不开。要是你真去接了犬族案子,惹上攸关性命的事情,我也只会极力与你撇清关系,明白吗?」
孙苒一怔,垂下眸子,低声道:「犬族没那麽可怕的……」
经理沉默了会,说道:「你祖母毕竟也只是流浪犬。」
流浪犬和纯种犬最大的差别在哪?流浪犬可以与人族结为伴侣,身上也或多或少有人族的血统,只是显性还是犬族,失恋了会比人族伤心得久一点,但也还能振作起来;纯种犬就像原始的犬类,以忠诚着称,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人,容不进一粒沙子,几乎可以说是不太会变心的。
纯种犬互相通婚,多半相安无事,但倘若纯种犬恋上人族,那多半只会走向悲剧,这也是为什麽御琼人很少出镇的缘故。
孙苒虽然明白这些事情,却没这麽害怕与纯种犬接触,相反地,她对於纯种犬的人抱持着极大的好奇心。
因为御琼犬族实在太神秘了嘛!
孙苒不傻,她知道与纯种犬接触会有危险,但又觉得若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放弃与纯种犬接触,她又觉得状况只会像现今这般止步不前。
她小时候听过很多故事,比如餐盘里的东西不吃乾净,半夜就会有坏精灵把浪费食物的小孩抓走,这种故事的由来,多半也是长辈们为了让小孩不要浪费食物编出来的。人族与纯种犬接触本就不多,他们偶尔出门也只会在南市一带采买,人族不会主动打交道,犬族更不会与人族有过多往来,她觉得人族对纯种犬是有偏见的,兴许人族口中的危险,也有部分是想像出来的,但她无法笃定,哪些传闻是真,哪些是假,她全然没有凭据。
克莱儿在得知她下定决心要去接案之後,重重叹了口气,嘴上骂骂咧咧,却在她出发前往御琼镇之前替她拟了份详尽的合约。
「……其中一方解约後,乙方不负担任何费用与责任?」孙苒念出其中最令她感到意外的一则条文。
克莱儿点头,「当然,你是以个人名义接案,若有任何损失,你也赔不起。再说了,这字面底下的意思,可把人情帐也算进去了,就算真有人寻短见,那也与你无关。」
孙苒没有克莱儿想得周到,心里自是感激,但听了她的释文以後,心情又有点复杂。
克莱儿同她挥手道别,送她出门,「联系花店这种小事可以找我,真要出什麽大事了,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孙苒真不知该回什麽话,苦笑了下便背起背包搭上马车前往御琼镇了。
御琼镇由於与外界隔绝的缘故,鲜少在外留下联络方式,她也没有任何认识的御琼人,只能亲自登门拜访,不过听说御琼镇住户不多,探听哪家要结婚应该不是太困难。
一小时後,车夫送她到御琼镇镇门口,她付了车钱向车夫道谢,朝城镇走去。
没有过多开发的御琼镇绿草如茵,空气清新,孙苒觉得走在乡野小道上心情都愉快了起来。
农忙的妇人见到生面孔,疑惑地打量她,随着她行走的步伐,妇人的视线也一直黏在她身上。
孙苒不自在,只得尴尬一笑,问道:「请问你知道有哪户人家要结婚吗?」
妇人皱了皱眉,「你是人族?」虽是问句,但有八成笃定。
一阵风吹过,孙苒感觉得妇人并不是很欢迎自己,她努力保持微笑,「是的,我来这里是为了……」
没给她解释拜访的原由,只听妇人大喊一声,一名壮汉从屋後走出,他扔下锄头看向妇人,妇人则是带着敌意地指着孙苒。
壮汉看了她两秒,脸色顿时就沉下去了,「离开御琼镇,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孙苒还真没想过,自己就得这麽打道回府了。
她乾瞪着拿锄头的妇人和身材壮硕的男人,不甘地扭头离开。走出镇没几步,她愈发不甘心,但强行进去,她大概连新人都见不到,就要命丧於此了。
孙苒咬唇,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事情──潜入御琼镇。
她从壮汉与妇人的屋後绕过去,打算走远路,她猫着腰走了好一段路,才庆幸自己终於顺利潜入,没想到抬头就看见一个孩子指着她,大声嚷道:「父亲、母亲,有人族!」
「小孩子说什麽瞎话,这里怎麽可能会有……」孩子父亲闻声扭头过来,见到伏在地上在草丛间爬行的孙苒,瞪大双眼,「人族!」
他这麽一吆喝,几乎左邻右舍都看过来了,镇民纷纷上前,很快地将她围住。一开始遇见的农民住户还只是单独小茅屋,但这里已有些靠近镇郊,房舍称不上紧邻,但也三三两两散落四周。
孙苒心下一横,跳起来道:「对,我是人族,但那又怎样?你们没一个人听我来这里做什麽,我是过街老鼠吗?还有没有人权了?」
「你说什麽?」孙苒看向说话的人,这才发现她斜对面的妇人已经赤红了眼,「你知道阿正是怎麽死的吗?」
孙苒有种不妙的预感。
「就是因为你们人族!」妇人猝不及防地冲上前,孙苒吓得尖叫逃跑,但她能跑多远?没一会就被妇人压倒在地,好在妇人也没要打她,只是激动的抓着她衣衫,不断的说一些她不明所以的话。
「放开我……」妇人力气不小,其他人不是上前阻拦,而是帮着骂骂咧咧,她听不懂,她的身子不断被人摇晃,手臂被掐得淤青,她很不舒服,很想吐,但她说话的音量完全被镇民所盖过。
「你们这是做什麽?」听见消息的公孙华从镇上拔腿逛奔而来,顾不得还在身後喘息的公孙誉,他挤过人群,虽然没人恶意动粗,但显然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已经被吓坏了。
孙苒脸色苍白,公孙华皱眉,他扶起她问:「不舒服?」
孙苒认了下人,虚弱地笑了下,「先生……呃……对不起,我想吐。」
「晕车了?」公孙华一边说着,一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面朝地上,「你吐吧,都背对着,别人看不见。」
孙苒因他的贴心而心中一暖,但胃翻涌的感觉立刻上来,镇民闻到呕吐味,加上公孙誉尽责的赶人,群聚不得不散了。
孙苒吐完缓了一阵子才觉得好些,公孙华递给她方帕,孙苒以为是纸浆,正要接过,发现是手帕,立刻缩回手,「不用了,谢谢。」
「无妨,且用着便是。」公孙华松开她,并将手帕塞进她手心,孙苒这才发现他衣角也沾到了一些,怪不得他连帕子也不介意了。
公孙誉也上前关怀,「美女,好些了吗?真是抱歉,我们镇民……咳,平时不会这样的。」
公孙华说:「你可以事先知会我们一声,我们在镇门口接你。」
孙苒没好气地说:「我要怎麽知会你们?飞鸽传书吗?」
公孙誉笑了出来,看着公孙华说:「没想到你也有吃鳖的时候。」
公孙华没理他,看向孙苒,「当日我以为你们表达的意思已经够清楚了。」
「我明白。」孙苒双手一摊,「但人生总是充满意外,对吧?」她揉揉被抓淤青的手臂,「这些等会再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吧,然後我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何事?」
孙苒拍拍腿说:「我脚麻了,可能要劳烦你。」
「没事。」公孙华背过她蹲下,「上来吧。」
公孙誉看着孙苒慢悠悠地爬上公孙华背上,见她眼神闪过一丝狡黠,不禁揉了揉眼,公孙华沉稳地起身,孙苒转头顽皮地对他眨了下眼,得逞的笑意使她眉眼弯弯。
公孙誉傻站在原地,哑然失笑。
这下子可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