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韩家玮一回到家中就看见了悠闲坐在阳台躺椅上翻阅书籍的官予翔,於是他朝阳台走了过去。
他斜靠在阳台门边,「喂,你什麽时候开始上课?」
「後天。」官予翔边回答边伸手翻页。
「哪间学校?」
他摇头,「你们学校。」
韩家玮走进阳台,「你什麽时候考进我们学校的?」一脸惊讶。
「今天。」官予翔阖上书,抬头看着他,「你挡住我的光线了。」
「不是──」韩家玮用手搀扶着头,接着他双手盘胸,「我以为你比较想要去读美国学校。」
官予翔放下手上的书,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我想了很久,首先,美国学校离你家太远了,光是来回就耗很多时间,不方便。再来,我来到台湾,既然会中文又干嘛要讲英文?」
韩家玮不解拧起眉头,但是他终究没有说出心中的疑惑。
「欸,你脸色怎麽那麽苍白?你还好吗?」官予翔盯着韩家玮的脸,那脸苍白的不可思议。
「记得学校制服衬衫最多只能解一颗扣子。」他留下这句话後就赶紧离开。
一进到房间内,他便将房门深锁,忍不住跪了下来,痛苦蔓延全身,就像被烈火燃烧着。
韩家玮伸手替自己擦去额前的冷汗,痛苦的呻吟着。
「可恶……」他紧咬着牙,才忍住不让自己大吼。
孤单到底算什麽?为何总是要来找他?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痛苦,他总是深深锁着房门,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看到他凄凉的模样,也不愿让人触碰他的痛苦、抚慰他的伤口。
在这充斥黑暗没有一丝阳光的房间内,他堵上了所有的门窗,挡住所有的关心、问候。
闪亮亮的泪珠从他的脸颊滑落,淌落在木制拼花地板上,他躺在地上,无声的痛哭着,手不停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在那里,有数不尽的哀伤、有数不尽的孤寂、有数不尽的痛……
这就是惩罚。
既然已经留不住天堂,那麽一切也都不再重要了。
在阳台悠哉躺在躺椅上的官予翔仍翻阅着手中的书,手指轻轻的滑过每一行句子。
「一旦当天使选择了守护,就得去承受所有的後果,然後──」他瞪着那句子。
做出选择。
心情突然间变的沉重,官予翔放下书,走回房间内随意从衣帽架上拿件外套後就急急忙忙冲出这栋宅邸。
他漫步在街道上,没有目的的走着。
韩家真的太孤独了,一点活力都没有,怎麽有人可以忍受并且在那家中长大?此时的官予翔不得不佩服在韩家长大的韩家玮。
一阵有些冰凉的风吹来,带着一丝入秋的气息,他下意识伸手拉了下外套。
官,根本很不是他的姓氏,他根本没有姓氏,因为他不属於任何一个家族、任何一个人,他只属於祂。
姓氏对於像他这种人,就只是一种束缚,每接受到一个新的任务他就得忘记一切、再换一个姓氏。
不管之前曾经守护过谁?或是守护过多少人?他都不会记得。
要说他自己可悲吗?还是心地太善良?
不断的徘徊於人间、不断反覆的牵扯进人类的那些爱恨情伤,他总是会自问:「自己又得到了什麽?」
飘泊的日子过了这麽久,拥有永恒生命的他,现在或许只想要一个答案。
他只是想要有一个为什麽不断牵扯进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答案,难道有这麽难吗?
但是,他不能放弃天堂。
堕落之後会是什麽?没人知道。
有个小弟弟在官予翔面前跌倒,因而哇哇大哭起来,他立刻冲到小弟弟身旁并且蹲下身。
「弟弟,你还好吗?」他关心的问着:「哪里受伤了?」
见小弟弟没有回应仍继续大哭着,官予翔只好将他抱到自己一边的大腿上,伸手用自己的袖口替小弟弟拭去脸颊上闪亮亮的泪珠。
「大哥哥施展魔法给你看好不好?」官予翔边问边从口袋中掏出面纸擦了擦小弟弟满是灰尘的小手。
一听到魔法二字小弟弟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他伸手捏了捏小弟弟的鼻子,「但是你要答应大哥哥,要一直看我的眼睛喔!」
小弟弟点了点头,使劲睁大双眼看着官予翔。
「其实,眼睛可以不用睁的那麽大啦……」官予翔无奈的说着。
接着他将一只手放到小弟弟破皮流血的膝盖上,暖棕色的双眼定定的看着小弟弟泪水汪汪的大眼。
原本红肿的伤口竟然慢慢消肿,一股带着温暖、幸福的暖流透过伤口、血液来到了小男孩的心房。
小弟弟猛睁大双眼,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左胸口,「这里、这里暖暖的……」
官予翔收回手,「是吧!大哥哥超强的对吧?」
小弟弟猛点着头,「大哥哥好强!你是superhero吗?」
官予翔勾起了嘴角,「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喔!答应大哥哥不能说出去,不然魔法就会失效,你知道的。」
「我不会说的!」
「那快去玩吧!」语毕,官予翔将小男孩从腿上抱了下来。
「谢谢大哥哥!大哥哥最强惹!」之後小男孩便跑回去一旁的小游乐场了。
官予翔仍蹲在原地,「还『惹』勒,是『了』啦!」
他不禁想到,他是否也曾经拥有那般快乐的童年?
如果天使受伤了,谁会来照顾、守护他们?
总是只能躲在无人知道的角落,自己替自己疗伤,之後再带上面具故作坚强,仍然持续守护他人。
删除记忆或许对天使是最好的,这可能是祂给天使最好也是最残忍的礼物了。
官予翔重新站起身,卷起自己的裤管,看着自己膝盖上出现的伤口。
他明白,任何选择、任何决定,都是有着对等的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