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将车子开进市中心的住宅区,穿梭在一排排外观大同小异的外国风格房子,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门外的住宅号码,车外风景逐渐消失,黑暗覆盖四面车窗,剩下车灯照起明亮,吴叔将车子完美的停在地下室,示意我们可以下车了。
周子澔将楼梯间的电灯打开,黑暗的地下室随即被亮上一盏光,我紧跟在他身後,走上拥挤的楼梯,映入眼帘的是偌大的客厅、宽敞的空间、饭店大厅会出现的水晶吊灯,还有像是古董的物品井然有序的摆放在电视旁的柜子里。
我不发一语的看着这些只会在电视剧出现的场景,暗暗惊叹周子澔家真高级。
吴叔不知道什麽时候离开的。
见我停滞不前,周子澔温柔的松拉我的手腕,令人不会想挣脱,「走。」
「喔,抱歉。」我愣了一下,收回我的左手,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淡淡的余温,「我自己走就好。」
「二楼最後一间,你先进去。」周子澔像是想起什麽,回头望向我,「你晚餐吃了吗?」
这个家伙居然也会关心人,不像平常待人冷冰冰,不过我这个时候应该回答吃了,毕竟只是擦个药,也没有要久留,「吃了。」
语落没几秒,肚子不争气的叫出声,一声、两声、三声,周子澔挑眉,浮现的酒涡彷佛在无声的嘲笑我的谎言。
明明刚才有吃豆花,为什麽还会叫。
周子澔往厨房的方向迳自走去,我小心翼翼地上楼,脚的疼痛感彷佛在提醒我还没擦药,我一拐一拐的循着走廊走向尽头。我纳闷的四处张望,偌大的宅邸,居然不见半个人影。
转开最後一间房间的门把,扑鼻而来的是周子澔身上的气味,整间房间乾净整齐且不杂乱,书柜上的书排列的规规矩矩,书桌上只摆放了几只素描笔与一张白纸,我往床头走去,有一张相片立在床头柜上,照片里小男孩身穿一件吊带裤,稚气的脸蛋搭着上扬的嘴角,酒涡若有似无的浮现,他右手举起比了YA的动作,这一看就是周子澔小时候,没想到从小就长得一脸极品样。
我定眼一看,这张照片的背景是一座公园,身後有一座小池塘,看起来真像我家附近的公园。
「你在看什麽?」周子澔从我手上拿走那张照片,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擦药。」
他谨慎的把黏在皮肤上的纱布取下,先用镊子将医药箱里的棉花拾起,轻轻触碰在布满血水的膝盖上,再换一根新的粗大棉花棒,生理食盐水淋湿在我的膝盖,有点刺痛,我忍不住哀号了一声,待基本消毒都处理完毕,最後拿出碘酒上药,周子澔下手极为轻柔,我强忍住疼痛直到棉花从我的膝盖上离去。
「好了。」周子澔边整理凌乱的地板与医药箱,边告诫我,「不要碰到水,先不黏纱布,让它透气。」
「谢谢。」我一边压住伤口边的皮肉,试图让刺痛感不那麽猖狂,一边心底暗暗咒骂刚才那个可恶至极的小偷,连一个高中生的书包都要偷。
「你认识这个小男孩吗?」周子澔看着相片若有所思,眉眼间流露出我的大脑难以解读的复杂思绪。
「不认识。」我凑近相片,思索了一下,「这不是你吗?」
周子澔抿了唇,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吴叔敲打两下周子澔的房门,待周子澔应准後,吴叔端着两碗义大利面走进来,「这是我的拿手菜喔。」
「谢谢。」我接过一碗用料丰盛的义大利面,看起来好吃极了。
「莫小姐,稍晚用餐完毕,我可以送你回家。」吴叔亲切的说,「这个时间末班公车已经停驶了。」
我看了周子澔一眼,又望向墙上时针指向九的时钟,时间确实稍晚,我有些歉疚,「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吴叔,我要买点东西,」周子澔开口,「顺便载我出门。」
吴叔挑眉,随即大笑两声应好。
其实我知道刚才周子澔东西都买完了,不然不会在见到我的时候提着两大袋环保购物袋,除非他还有东西没买到。
又或是他想陪我回家。
最後我没问出口我的猜疑,只是让任凭它留在心中作为一个没有解答的秘密。
「到这里就好,谢谢。」我请吴叔将汽车停靠在巷子外的白线上,「周子澔。」
「嗯?」
「你小时候蛮可爱的。」
我再次撇见周子澔莞尔一笑,而这一笑却又将我失落的心重新拉进爱河,不是因为帮我擦药、不是因为他很聪明,更不是因为他帅气,而是这个人给了我很熟悉、很温柔却无从诉说的感受,我想我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他。
就算只是朋友,就算无法将爱慕说出口,我也是想默默欣赏这道笑容,令我倾心的笑容。
喜欢一个人,纵使将他放在心底,也是一件很温暖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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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学期过的甚快,渐渐与李缘恩熟识之後,陈恬谊越来越喜欢与他交际互动,或许是她想让他赶快融入大家。虽然李缘恩已经可以像朋友一样的与我们对谈,不过当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仅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小说,陷入自己的世界,从来不主动与人互动。
不出乎意料,这节下课陈恬谊又手舞足蹈的往李缘恩的座位前进,她居然忘记前几分钟答应我这节课要陪我去合作社买早餐,这就是名副其实的见色忘友!
「我陪你去吧。」正後方的少年放下他的素描笔,收起他创作好几天的画作,我露出一记感谢的眼神,「我只是觉得你自己去太可怜了。」
我度量好的当作最後一句不是他说的。
「周子澔,你怎麽老是爱偷听我跟陈恬谊的聊天内容。」
「你们聊天太大声。」周子澔毫不留情地送我一记彻底的白眼,「要走了吗?我也要顺便买早餐。」
周子澔说话永远都这麽没温度。
不过既然喜欢他,我就会连他傲娇说不出好听话的个性照单全收!
「走吧。」我回。
学校第一节下课总是会有很多人来抢早餐,没错,就是用抢的,每天早上合作社就像是限时限量拍卖会一样,我跟周子澔也加快脚步至早餐放置区,真是天助我也,不多不少刚刚好剩下一份皮蛋瘦肉粥、一份猪排堡。
「你要哪个?」周子澔问。
「皮蛋瘦肉粥给你,我不吃皮蛋,谢谢。」待周子澔应好,我伸手准备拿猪排堡,说迟时,那时快,一只戴着米白色手表的纤细白手拿走猪排堡。
「抱歉啦,拿走猪排堡了。」一道戏谑的熟悉嗓音传入耳际。
是房咨宁,周子澔的女朋友。
我显些忐忑,她的气场总是这麽强大,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氛围。
「你应该不介意吧。」她再次开口,态度不太友善。
被女朋友看见自己的男朋友跟别的女生来买早餐,多少心里都有点不愉快吧。
「不介意,你先拿到就是你的。」我试图压低自己紧张的心情,决定跟她说声道歉:「抱歉。」
周子澔挑眉,「抱歉什麽?」
「我造成你女朋友不必要的误会。」我有些心虚。
「她不是我女朋友。」周子澔的回答让我有些讶异,却也有些开心,同时也为自己之前脑洞大开的剧情感到羞愧。
「我们是比恋人还亲密的关系。」房咨宁暧昧的笑容逐渐扩大,转身前往柜台付钱走人。
没有任何解释,也不需要解释,周子澔也将皮蛋瘦肉粥拿去结帐,小跑步离开合作社,离开我的视线。
房咨宁不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言行都像是女朋友在宣示主权。
他们,到底是什麽关系?
在懊恼之余,我还是不忘买一杯芒果冰沙漫步走回教室,没吃早餐就会没力气,吃饭皇帝大,这时候什麽都不要去思考,我抚摸已经躺平的肚子,安慰自己至少还有冰沙。
「曦曦,你刚刚去哪了?」陈恬谊刚从厕所走回来。
「你这个见色忘友的臭女人,」我连骂人都显些无力,「居然忘记要去买早餐。」
「对齁!」陈恬谊敲击自己的手,吐吐舌,「抱歉,我忘记了,为了向你赔罪,我请你吃午餐。」
「这个就不必了。」我喝了一口芒果冰沙,「你只需要长点记性就好。」
「遵命。」陈恬谊甜笑,「不过我怎麽没看到你的早餐?」
「早餐没了。」说到早餐,肚子更加饥饿。
我的眼前刹时黑暗,原来我已经饿到昏倒,不过这个梦境真美好,居然闻得到猪排堡的味道,还烫烫的。
「拿去。」现实的声音将我从黑暗拉回,原来是周子澔把猪排堡覆盖在我眼前。
「谢谢你,周子澔。」我又惊又喜的看着猪排堡的主人。
他手上没拿着皮蛋瘦肉粥,肯定是用不知道什麽方式跟房咨宁交换早餐了。
陈恬谊一脸狐疑地来回看着我们两个,不过周子澔没有开口,而我也懒得解释,吃早餐最重要。
西湖高中的图书馆甚是壮观,光是图书馆就占了整整三个楼层,虽然之前有为了制作布告栏来过一次,却没有仔细参观过这里。
图书馆每个楼层都有不同的功用,每种类型的书籍分类的井然有序,五楼是一般课内补充书籍与复习讲义类,六楼是数不胜数的课外读物,最後七楼就是一整排的隔间讨论室。
虽然西湖是一所国立高中,但它的经费与资源却不失私立的学校,不论是图书馆藏书、校园运动种类、社团开设或是各种学习资源都是十分充裕。
我意外撇见一抹熟悉身影,是李缘恩,原来他午休时间会来图书馆,他正阅读着一本着名读物-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没想到他会看这本书,李缘恩像是发觉到我的存在般的昂起头,面色显些震惊。
「你也喜欢看《小王子》喔?」我上前打破这份寂静的尴尬气氛。
「你也喜欢吗?」李缘恩反问我。
「喜欢。」我莞尔,是一本赚人热泪的小说。
「其实我看过很多次了。」李缘恩放下小说,稚嫩的脸蛋浮现出一层悲伤,「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生命叫做孤独,我就是这样,孤独地生活着,没有一个人真正和我谈得来。」
我随即认出李缘恩正在说《小王子》中的一句话。
他突如其来的这段话,我顿时不知该如何接续话题,他接着说,「直到遇见你们,我才渐渐感受到朋友的存在,虽然我不太会去找你们,也不太会与你们相处,我想要尝试,试着敞开心扉交朋友,恬谊总是鼓励我,说我很努力了,她也有说过好朋友就是会互相分享心事,不论是开心、难过或是琐事都可以说给朋友听。」
认识李缘恩也有些时间,这是第一次他对我说出自己的内心话。
「其实上次在老婆婆的豆花店,我有发现你脸色不太好。」李缘恩有些担心,「但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
他果真有察觉。
「那时候我只是误会一些事情。」我乾笑两声,对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妄下定论的自己感到好笑。
「那就好。」
我没想到他的心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孤独,不仅是依般内向害羞的表现,而是散发出一种无以名状的寂寞。
他在深不见底的寂寞孤岛生活着,直到遇见我们,成为救赎他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