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之?」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循声望去,站在我座位旁的正是闵允镐助教兼室友。
「⋯⋯嗨。」我撑起笑容。
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狐疑,好似在猜测我的情绪,我别过眼不去看他。
我没哭,刚刚到现在都没哭,不过是留了一滴泪,然後又一滴、再一滴,中间只滴了半个钟头,剩下的时间到闵允镐出现为止,我都只是呆坐、什麽都不想,就只是呆坐。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想什麽,因为我刚刚什麽都没想,呆坐就是放空的坐着,脑子里都是空的,所以他盯着我也不会看出我的心思,乾脆不要让他看,反正什麽也看不到。
「晚餐还没吃吧?在这里一起吃还是回家吃?」他说。
说到晚餐,现在应该六点了吧。
我打开不知道锁屏多久的电脑萤幕,最後一个字还停在何萱芮离开时打出来的,看了眼还有好几页的手写稿,我不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脑子哪里坏了,竟然没注意到教授说这话有多麽不合我们的师生关系,说:「在这吃吧,我顺便打个报告。」
听到我的答案,闵允镐很是自然的坐到我前面的位置,叫来了服务生点了两份奶油起司义大利面。
餐点送来的时候,我着实愣了一下,「为什麽要跟你吃一样的?」他刚刚不是点两份自己吃的吗?
「那你想吃什麽?」闵允镐执起叉子,抬头看着我,「刚刚你似乎没有想要点餐的意思。」
⋯⋯那是因为来不及点,还没想好要吃什麽好吗?
我擤擤鼻子,没好气的往嘴里塞了一口,很好吃,是我和韩书⋯⋯我干嘛要想到他!
他喜欢什麽关我什麽事啊?就算他喜欢喝无糖拿铁、喜欢吃义大利面和国中校门口的车轮饼,跟我又有什麽关系,那是他女朋友要去关心的,我为什麽要管那所谓的韩、同、学?
我才不会因为从此都不跟他往来就伤心难过、整天不吃不睡,把自己搞得跟失恋一样;我是那念之,才不会因为失去一个认识很久、亲的跟什麽一样的朋友而灰心丧志,更别说是哭了!
⋯⋯奇怪,为什麽义大利面吃起来咸咸的?
正想抬头问闵允镐这个问题,但眼前的一切却变得模糊,好像透过一摊水在看世界一样。身旁站了一个人,他轻轻的抚着我的头发,掌心的温度不禁又让更多的泪水涌出眼眶。
那时,他也是这样安慰我,安静的,默默的,陪着我,在我每次哭泣的时候。
可是以後,他不会再站在我身边,而我落泪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有谁可以替代⋯⋯
顾不上所谓的矜持、所谓的坚强,即使知道身後的人不是他,我还是侧过身子,埋进闵允镐的怀里哭了起来。
我只是想体验最後一次,脱下看似坚强的面具,在宛如他温暖的怀里哭泣。
我从来不是那麽洒脱,尤其是面对我和韩书恺之间的关系。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可以若无其事的接受他对我的包容,可以一无反顾的对他任性,我以为他会像我认为的一样,和何萱芮分手,如他口中所说「如果何萱芮无法接受我,他就和她分手」,我以为他不会在意何萱芮说的那些话,不会在意我赌气的跟他说不再往来⋯⋯
都只是我以为。
是我断了我们的关系,是我自己凭着我的自以为,失去我不想失去的他。
最後,我哭到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靠在闵允镐的身上,看着他从容不迫地收拾桌上的东西,义大利面没吃,报告也没打完⋯⋯
唉⋯⋯还有我不用照镜子就知道现在肿的跟什麽一样的眼睛。
还有报告啊⋯⋯明天得交的报告啊⋯⋯我死定了⋯⋯
我闭上双眼,能不能让我逃避现实——
等等,闵允镐把我抱起来做什麽!
我睁开眼,「助教⋯⋯」
「现在不是上课,别叫我助教了。」他柔柔的看着我,声音也柔柔的。
可是⋯⋯
「这个时间学校里应该还有很多人吧,你确定要继续和我说话、引起别人的注意吗?」闵允镐说着,嘴角还擒着笑。
我蓦地将头埋进他胸前,为了不让还在学校里的同学认出我。
但,他为什麽突然要这样做?我跟他不过多了「室友」这层关系而已,说实在除了问课业上的问题,我还真没跟他说过多少话,他没有必要陪我吃晚餐,又抱着浑身没力气的我⋯⋯
不对,这该不会是捡屍吧!锁定看起来快哭的女生,然後在她哭的时候安慰她,最後再带她去这个那个⋯⋯
那念之你到底再乱想什麽!
可是⋯⋯如果是真的呢?尤其他越走越偏僻,整条街上只听的到他沉稳的脚步声⋯⋯
我抬起头,周围只有一盏一闪一闪坏掉路灯照出来的光线,一片黑压压的,再加上冷风吹过树叶的飒飒声,整个空气凝聚了一种阴森感,而汽车解锁的逼逼声更凸显这地方的宁静。
汽车逼逼声?藉着时闪时灭的光线,我仔细看了周围,是学校的停车场。
「你先下来,如果没力气就先靠着我,我帮你开个车门,你可以先进去坐着休息。」
没等他说这句话,我已经跳出禁窟先一步着地,可却在站上地板那一刹那,整条腿又软了下来,庆幸闵允镐一手捞过我的腰,才没跟地板sayhello。
闵允镐开了车门,我下意识地向後退了几步,他看了我的举动,浅浅的笑出声音:「从刚刚开始就发现你不对劲了,你放心,要是我会对你怎样的话,早就出手了。」
听到他这样说,瞬间又竖起几根寒毛,难道他曾经想过,只是不下手?
「从来就没动过这个念头。」他垂眸看了看一直在往後缩的我,眼里带着莫名的宠溺,「上车坐吧,我看你这样子也没办法自己回家了,不如我开车载你吧,室友同学。」
我撇撇嘴,还是半信半疑地上了他的车。
要不是我才刚跟韩书恺绝交,你以为现在这个时间我没办法call他载我回家吗?
帮我关上车门後,闵允镐也上了驾驶座,一直盯着窗外的我隐约觉得有东西朝我靠近,搭配着微微的呼吸声,我回头一看,闵允镐居然正往我这靠过来⋯⋯
「你、你、你不是说你不会⋯⋯」他到底要干嘛!
突然,我意识到彼此的距离近的可以听见他浑厚的呼吸,他轮廓分明的侧颜占满我整个视线,我一闪不烁地盯着他,现在才真正知道为什麽那麽多女学生都被他迷的团团转。
他的五官很深邃,彷佛脸上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心挑选过一般,鼻梁高挺,在夜色中还能依稀的看见他黑亮的眼睛,而那浅浅抿起的嘴唇更让人无限遐想⋯⋯
「我、我警告你喔,你要是赶乱来我、我就——」
他侧头朝我一笑,「安全带没拉。」然後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笑吟吟地坐回他的驾驶座。
欺负人还那麽开心,没看到我紧张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吗?
我别过头,惋惜窗外那些快速流失的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