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了电铃，等待宗原前来应门。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芷离立刻张开双手，笑得甜蜜。大门打开，她的笑容僵在脸上，错愕的跟面无表情的刘宗平四目相交。
上下打量了杨芷离一下，刘宗平留着半启的门走进房内，「刘宗原——」
芷离怯怯的尾随进入里头，宗平转过身来盯着她时，完全想就地爆炸。
「你们今天拍婚纱？」
「欸？」芷离愣住。她明明已经卸下厚重的新娘妆，盘发也恢复原状，刘宗平到底从哪里看出来她今天拍婚纱了？「你……你怎麽知道？」
「他很难过喔。」宗平瞥了一眼走出房里的宗原，微微一笑，「我先走了。」
「那个……」芷离叫住他，「你……你们解除婚约了……那个……书宇……」她不知道怎麽问，今天拍摄行程紧凑，因为倪葳也在，一直不好问书宇对於这件事的看法。而当他们终於独处时，书宇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关他的事，便结束话题。
「我会去找他。」
「欸？」
宗平没有多做解释，拿了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便走出宗原家。
宗原走到芷离身後，静静的从背後环抱住她。
芷离垂下肩膀，把手搭在宗原的手上。「你怎麽知道的？」
倪葳传侧拍照给邬贤，而邬贤——大概是不确定该被劝说的是他还是他哥哥——把照片转传给他们两个。那时他们正在讨论怎麽跟那个人解释宗平结束婚约的事情，是宗平先看到照片的。
宗原摇头，「不重要。」
「宗原……」不知道该说什麽了，这种事情本来就很无奈。拍完婚纱照之後，婚礼一切都将如火如荼进行，没有时间喘气，没有时间享受宗原的爱了。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宗原把头轻轻靠在芷离的肩膀上，低声道：「你看起来很美。」
心脏瞬间抽痛，芷离摀住自己的嘴，忍住哽咽与泪水。说好要开开心心过完这一百天的，她不想破坏他们之间的美好——但为什麽是这个时候？明明之前宗原都没说过她美的。
别这样……她会妄想为他披上白纱，张开手，笑容灿烂的在他面前旋转然後抱住他。她身边不该是书宇的，他们的婚姻太过荒谬了。
深吸一口气，芷离挣开宗原的手，匆匆躲进房里。而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眼泪瞬间溃堤。房间里都是宗原的味道，光想像有一天自己再也没有资格进来，心又开始痛起来。
芷离背靠着门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自己膝盖里，双手把腿抱得紧紧的。为什麽难过的时候，连正常呼吸都变成一件奢侈的事？明明说好不能难过的。
宗原叩门，轻轻叹了口气，「芷离……」
「再给我一点时间。」芷离试图让声音充满朝气，无奈遏止不了哽咽与颤抖。滚烫的眼泪落在膝盖上，她现在无法承载那些重量，无法站起来应门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明明不该这麽浪费时间的，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宗原也靠着门坐下来，即使隔着一片木板，他彷佛还是能感受到芷离的温度，还有因啜泣而不断起伏的背脊。「哭得再狼狈也不要紧，让我抱抱你。」
「不要。」芷离吸了吸鼻子，「你难得夸我美的。」
「之後我会一直夸你的。」
没有之後了，他们怎麽还会有之後？只要这错综复杂的婚姻闹剧，妈妈与宗原家的心结一天不解开，他们就没有未来。
为什麽没有未来的是他们？
没听见芷离的回应，宗原只能隔着门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他茫然的望着前方，头靠着门，轻声问：「我对你而言，是怎麽样的人呢？」
芷离没有立刻回答。从前的事一波接着一波如浪花卷上心头，她拭去泪水，扁了扁嘴，道：「因为第一次见面时真的太丢脸了，加上你那时感觉起来超讨厌我，所以一开始觉得你是高高在上的天才，而我根本就是灰尘细菌那类的存在。」
「但你还是锲而不舍的跑来找我。」
「等等，你怎麽可以不否认讨厌我那一点？」
「我不讨厌，只是觉得很困扰。」
「还真是抱歉啊。」芷离的呼吸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後来就觉得，你是人很好的天才，长得又很好看，讲解时语气轻柔……」她笑了笑，「这样听起来很肤浅对吧？但再後来，我慢慢发现你是生活白痴兼路痴，独自生活的话死亡率太高让人放不下心。而且还是个味痴，不管我做什麽东西都觉得好吃，虽然这点我没资格说你。除此之外超任性，会生闷气，懒得解释就乾脆什麽都不说……」即使如此，但越发现宗原这些超乎常人的荒唐，她就越喜欢他，比喜欢任何人都还喜欢。
「你抱怨过了。」
「那你还问。」
「我想知道的是……」宗原双手交扣，「你能完成我的愿望吗？」
「欸？」
「书桌左边最上层抽屉。」宗原顿了顿，「那天写的愿望清单。」
宗原不想多做解释吧？芷离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那格抽屉。笔记本上头放了一张带有摺痕的便条纸——那是他们100天约定的第一天所写下的愿望清单。那时她兴冲冲的跟宗原分享她所写下的上百件事，而宗原只是笑着，什麽都没有说。
他不是什麽都没写，也不像她列了长长的清单，而是写着：「一起到某个遥远的地方生活，一起慢慢变老，一起生儿育女，给孩子我们没能拥有的幸福童年，用我们相遇的故事哄他们入睡。」这段文字被长长的删除线截成两半，中间隔了好大空白之後，最底下写着：能在一起就好。
字迹慢慢被泪水晕开，「在一起」三个字越来越模糊。
宗原打开门，缓缓走向站在书桌前，几乎要把那张便条纸揉碎，泣不成声的芷离。把她揽进怀里，想说些什麽，却什麽也说不出口。
心里大声呼喊「好想消失」的曾经，那些被抛弃的伤口也好，不被理解的悲伤也好，在遇到芷离之後终结，彷佛这些情绪就是为了与她相遇而後疗癒成长。能遇上这个温暖的女孩是奇蹟，是他自己扑进这团过於温暖明亮的火焰的，他不想离开。
想要一辈子就这样温暖下去，即使那层用来防御自己的厚重冰层将会融尽也在所不惜。眼前慢慢模糊，彷佛物质的世界都在融化一般。
为什麽他却无法为她带来救赎呢？
※※※
平常不怎麽有访客的萧书宇家，门铃久违的响起。他走到门旁，接通对讲机，「谁？」
「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萧书宇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来这里做什麽？」
「想你就来了。」
「嗄？」
刘宗平微微一笑，「不请我上去吗？」
「谁理你啊！」
「我没地方去了。」宗平一叹，「为了你，我连婚约都解除了。」
「不关我的事！我让你这麽做了吗？」可恶。萧书宇握紧拳，从以前到现在都这样。他总是无法抗拒，无法放下，无法高傲，吵架之後只要随便被哄个几句就好了。
这次不能再这样，不能有过多的期待——但为什麽他放刘宗平上来了？
这很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