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陷入被深埋内心深处的过往,一切都那麽清晰可见,却又飘渺得无法触摸。她看到实验室里穿着洁白实验袍,满脸专注,一会儿看显微镜,一会儿动笔纪录的刘宗原,彷佛天上掉下来的仙人一般,其他学长姐在他身边都失了颜色。
那个尚且无忧无虑的自己捧着一盒蛋糕,站在窗边,一时看傻了眼。就是这个时候,邬贤学长注意到她,走到窗边,开口问道:「同学,你来这里做什麽?」
如果没有问就好了,如果他不问,她可能就会自觉两人相差太远,而放弃接近。
然而学长问了,而她回过神,笑得灿烂,道:「我找刘宗原学长。」
听到她的回答,邬贤似乎见怪不怪,瞥了一眼完全不为所动的刘宗原一眼,眼神再度回到她身上,嘴角还挂着一抹戏谑的笑,「他没有忙到一个段落是不会理人的哦。」
芷离低头望着手上的蛋糕,和纸袋里那件硬是借来的格子衬衫,有些为难的皱起脸,「我来还他的外套。」她记得那时自己刷了三四遍才把污渍清除。
这会儿是邬贤露出惊讶神情,「刘宗原的外套?」
芷离点头。
「刘宗原!」他立刻离开窗边,朝宗原走去,「你的外套怎麽会在学妹那里?」
刘宗原依旧故我埋首笔记中,彷佛没有听到邬贤的质问,还有实验室里其他人的目光。直到邬贤把手放在他的眼前摇了摇,他才正眼看向他。「怎麽了?」
「你的外套啊!」邬贤指了指窗外脸上未施脂粉,朝他招手,笑容灿烂的女孩。
盯着芷离半晌,他终於想起来园游会那天的事,朝她走去,脸上还是如同结了一层霜,一点表情也没有。到芷离面前,他道:「怎麽了?」
「这是谢礼。」芷离把手上那盒蛋糕递给刘宗原,笑得甜滋滋的,「这是我去烹饪社做的。」
宗原低头,看了一眼透明塑胶模下表面坑坑巴巴的咖啡色蛋糕,「我不吃巧克力。」
「这是原味的。」芷离心虚的笑笑,「不小心……烤太久。」她很少进烹饪教室,基本上只是应妈妈要求缴了社费,进去当挂名社员。「收下吧,这是谢礼!」
刘宗原满脸为难。
「这是你的外套,你真的救了我一命。」芷离把蛋糕和装着衬衫外套的纸袋一并塞给刘宗原,但对方并没有想收下的意思。「怎麽了吗?」
「外套我不要了。」
「欸?」芷离楞了楞,「你拿回去吧,我留着会很困扰的。」
「那就扔了吧。」宗原转身便要回去继续做实验。
「我洗过了,洗了三、四次。学长,你不拿回去我会很困扰的。」她的衣柜里除了温良恭俭让的淑女洋装衬衫长裙,剩下的都是方便跳舞的衣服,跟这简约文艺风格格不入呀。
宗原看起来很不想答理她,只能像邬贤投去一个求救的目光。而邬贤只是掩着嘴偷偷笑着,「你就收下啊,人家都说洗过了。」
芷离狂点头,用清澈闪亮的双眸盯着刘宗原,娇声道:「学长——」
「学妹,你打扰我们做实验了。」有一个瘦瘦高高,带着护目镜的女生打断她。走到窗边,拿了那个纸袋和纸盒装的六寸蛋糕。「人家都说直接丢掉了。」她把两样东西一并丢入垃圾桶。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做的蛋糕,还有洗到双手发皱的衬衫就这麽被毫不犹豫的扔掉,不禁愣在窗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来不及难过,当下太错愕了。
「唉呦,林棻你这样会吓到学妹,这样之後都没人敢来找刘宗原了。」邬贤一边笑着,一边把外套从垃圾桶里捡起来,还给芷离。「这是刘宗原的喔,好好收藏吧。」
「我……我不是他的迷妹,我只是……」看着刘宗原彷佛事不关己的模样,自顾自的又回到显微镜前,芷离叹了一口气。把外套抱在怀里,「我知道了,我等他不忙再拿来还。」
走到一半,她恋恋不舍的回头,恰好对上刘宗原那双如湖水一般毫无波澜的眼眸,似乎因为四目相接而产生涟漪,是她的错觉吗?芷离偏了偏头,而宗原低下头,继续专注於笔记上。
蛋糕就算了,反正看起来也没多成功,下次再接再厉,从简单一点的饼乾下手。至於外套,如果他有洁癖,她就拿回去用酒精消毒十次好了。
很想拉住从前的自己,别再白费功夫,横竖一切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什麽那麽锲而不舍?为什麽要在这种无谓的小事上头坚持呢?
如果那时不坚持,是不是她不会喜欢上宗原,宗原对她而言只是看得到构不着的星星。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他搂着她,说一堆她听不懂的星星故事的时刻到来?
一幕又一幕,芷离抱住头大声叫喊。亲爱的大脑,放过她吧!她已经没有力气记起这些。一旦想起来,现在的生活会崩塌的。
她死都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