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来攘往的人潮,将春末夏初的台北火车站衬托出一番蓬勃生机,随着汽笛的呜呜声,一辆北上的光华号列车驶进月台。
列车在月台停稳,三三两两下车乘客之後,一个穿着碎花合身旗袍的约莫40余岁中年妇人也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缓步下车。
她眯着眼四处张望,对於周遭的一切都感觉那麽陌生,但是仍然掩饰不住眼中满满的兴奋。
「妈,您到了?」柏毅远远的看到妇人,一面打着招呼一面快步往前。
柏毅温温的笑着:「抱歉妈,今天比较晚下课,来迟了。」
张母看着女婿,满眼的笑意:「没关系没关系,我也刚刚下车呢。」
柏毅随手接过张母的行李,扶着张母往外走,一面说:「妈,坐了八小时的火车,累坏了吧?我带你回家先休息一下。」
张母对於周遭的一切都感觉到新鲜,忍不住感叹说:「来台湾十几年,第一次上台北,台北火车站也很大啊,很像我们当年的广州火车站。」
柏毅笑说:「对啊,台北火车站也70几年了呢,是个大车站喔。」
张母问:「文娟呢?」
柏毅笑说:「在家带孩子呢,本来我有课,她说请邻居看一下小孩,自己来接您,可是她刚生完,我怕她累,我赶一赶,可以的。」
在他们谈谈说说中间,已经步行到火车站外围,路边停满载客的人力车,柏毅挑了一台离最近,先请张母上车,自己再坐在外侧。
柏毅与文娟在台北的家正在水源市场旁边,是一间简简单单两房一厅的小单位,这里离台大近,平常柏毅都是骑自行车上课,而且文娟采买也方便,所以他们一从高雄上来之後,就租住在这边。
其实他们当时几乎「私奔」式的离开高雄,在果贸二村可是引起了一番非常大的骚动,因为柏毅从小喜欢文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大家也都知道,文娟似乎一直对柏毅兴趣缺缺,柏毅只是「单恋」,可是就在文娟突然休学并且几乎整个暑假都「卧病」在家、不曾露面之时,暑假还没结束就和柏毅「私奔」到台北并且快速结婚、怀孕,特别是覃家,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覃母也不是讨厌文娟,毕竟也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但是那是「邻居的小孩」,和「媳妇」是两回事。
不过正如柏毅说的,覃母拗不过他,而且结婚之後,文娟还迅速生了一个胖小子,让覃家有後,覃母高兴得跟什麽一样,要不是覃父最近病情一直不太稳定,覃母可是要亲自来台北替媳妇做月子的。
今日张母经过八小时的舟车劳顿,疲倦异常,所以吃完晚饭之後,已经先在小房间就寝了。
原本柏毅在台北是住在学校宿舍里,不过文娟来了之後,他们就在水源市场旁找了这个两房的小房子,文娟睡在大房间,柏毅暂时睡在预计要当婴儿房的小房间。这段时间下来,柏毅对文娟始终以礼相待,并没有什麽踰矩的要求。
不过之後因为张母要来帮文娟坐月子,小房间只好让给张母睡,白天的时候小婴儿跟着张母,晚上了再回到大房间和文娟一起睡,而柏毅就在大房间打地舖。
柏毅安顿好张母之後,悄悄阖上房门走出来,轻声对文娟说:「妈睡了,你等一下也早点睡吧,晚上小娃娃可能还会想喝奶呢,到时候就没办法睡了。」说着亲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初生儿,说:「晚安罗,小娃娃。」
文娟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心想,这个男人会是个好爸爸吧?
柏毅亲完初生儿之後就开始在地上舖被褥准备就寝,文娟对她说:「你不是从小就想生四个小孩?现在生了一个还有三个,你老是睡地上怎麽生其他三个?」
柏毅怔怔看着她,眼泪忽然掉下来,哽咽着说:「所以,我有家庭了吗?」
文娟平静的说:「从我们登记那一天,你不就一直都有吗?」
此时初生儿忽然哇一声哭了出来,两个新手父母慌了手脚,折腾好一阵之後,初生儿才安然入睡,文娟说:「过两天要报户口了,不能一直叫他小娃娃吧?要取什麽名字呢?」
柏毅歪头想了一下,说:「我妈前两天还特别写信给我交代,我们这一辈是柏字辈、下一辈是元字辈,那名字里面第二个字就是元字,我念历史的,四个小孩就用尧舜禹汤来取名字吧,老大叫覃元尧。」
文娟笑说:「不要,他老母那麽离经叛道,取名字自然不能照常理来,我就偏要汤禹舜尧倒过来取,老大是覃元汤。」
柏毅看着文娟微微一笑,说:「那就那麽决定了,覃元汤。」
文娟也看着柏毅微微一笑,她知道或许她心里面还有一个小角落留给哑巴,但是眼前这个男人覃柏毅,会是她未来的归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