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不说,多里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这样的夜晚持续没有几夜,那孩子已深深跌入梅森的陷阱之中。
虽然梅森不能理解,爱上每夜侵犯自己的人是怎样的概念。
不,其实他是清楚的。
他知道多里迟早会爱上自己才选择他的。
因为对於一个连父母的爱都得不到的孩子,17年间从未受到他人关爱的孩子。
很快就会被这样身体接触带来的温暖所迷惑。
在粗暴与疼痛之後,温暖的抚触,便会让他沉醉。
多里从未尝过被他人宠爱的体验。
简单的关心及问候,便会把他哄得一愣一愣。
多里却毫不会以自己的恋人自居,仍是恪守本分,自发地完成一个身为家仆的工作。
「多里。」
多里看向主人,从走廊的另一端急急跑到主人的跟前。
「请问有什麽事?」
那因为奔跑而发红的双颊,可怜的令人心疼。
「别奔跑,现在只剩你一个仆人,你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代表梅森家。」
多里红了脸,羞愧的低下了头。
「因为这个古堡太大了,又只剩我们两个人,我打算关闭一些不需要的地方。」
梅森领着他走在古堡之中。
脚踏着华丽的红绒地毯,整个古堡只剩他两人走动的脚步声。
首先从无用的四楼开始,走上顶楼,手扶着雕花美观的金色护栏,连这里都特别整修过了,可看出莱克斯细心之处。
身後的多里像是快被风吹走那样,米色的头发变的混乱不堪。
「早就想说了,你是都没吃饭吗?」
「我有吃!」
他无辜的回应,梅森笑了一声,轻拍了他吹乱的发丝,让多里红了双颊。
「锁上门吧。」
梅森封锁了顶楼。
虽说不太可能,他还是要避免多里自杀或失足摔落的可能。
走下金碧辉煌的回廊,到了三楼。
三楼是整个古堡的会客区,推开左侧的镶金大门,餐厅华丽的长桌映入眼帘。
梅森抬头,在主位之上的是自己巨大的画像。
早就跟莱克斯抱怨过这种自恋的摆设不要放了,而他是为了之後可能举办的华丽晚宴做准备,为了提高主人的威势。
多里像是看呆般傻望着。
在主位後的左右门,是厨师上菜用的。
他不理会多里,迳自穿越过门,是整理几净的厨房。
即便是落难,莱克斯也对每日的伙食豪不放松。
均衡营养及美观的色彩搭配,是他的坚持。
「锁上门吧。」
多里惊慌。
「已经没有厨师,也是无用,请人送餐即可…还是你想做给我吃?」
「主人,我的手艺怎麽能及那些五星级厨师。」
多里低下头,感觉自己好没用。
「所以今後你就陪同用餐吧。」
锁上门的声音清脆的回响在走廊,多里为自己能够获此殊荣感到喜不自禁。
却不知道梅森如此做的原因是为了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防止多里逃走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即便仪式每夜进行,祭品也没有死亡,但仍让黑魔法失败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祭品与他人发生关系。
邪淫的恶魔很在意祭品的纯洁,不能染上他人的腥臭。
总之是规则的话就只能想办法遵守。
右侧是巨大的宴会厅,头上是华丽的冰晶吊灯,映着橘黄的阳光,反射闪耀的令人炫目。
壁纸细致繁复的花纹,洛可可式的设计,华丽却不失典雅。
地板上则是相应成衬的素色短绒毯,防止舞动的人们因打滑而受伤。
是莱克斯特有的美学品味。
走到宴会厅中央,四周的音响设备,钢琴乐器宛若奏起美妙的音乐。
与现在凄凉的身分残酷的比对。
梅森穿过宴会厅,开了雕花繁复的後门。
是背景素白的换衣间。
梅森飒爽的拉开木制的衣柜门,里面完整地保存了父母过去的西装及礼服,还有一些自己青年时穿过的衣服。
他们在自己11岁时便买下了首都的宅邸,并定居於此,只有偶尔避暑会来到古堡,私密的、远离人事纷乱的度假胜地。
闪耀的高跟鞋,素雅不失庄严的皮鞋。
20年了,却维持良好。
一切就如全盛时期那样。
被遗忘了二十年的荣景,强烈的刺激着他。
「父亲曾被评为最不适合作为『政治家』的贵族。」
梅森摸着父亲曾穿过的西装说着,多里站在身後不知道该回些什麽。
多里对梅森的父亲没什麽接触,这样地位的大人不是他这样低贱的人能够有所交集的。
「在这样的偏荒壁壤中,有这样华丽的餐厅、典雅的宴会厅。他邀请的并不是达官贵族,而是市井小民。」
梅森记忆中有着父母到古堡度假时,放下所有身份枷锁,尽情跟人们欢乐舞动的场景。
不分贵贱老少,而自己总是被这样的父亲耍得团团转。
这完全是作为大贵族余裕的大度。
「那样一定很开心。」多里说。
多里单纯的话,让梅森陷入回忆的心更加刺痛。
一切都回不去了。
梅森突然转头看向多里,那孩子还是穿着那素白的衬衫加卡其裤。
「之前就想说了,你的服装真没品味。」
多里羞愧地低下头。
「要一同出门的话,你便代表梅森家的颜面。」梅森拨开银制衣架,取出了一件他少年曾穿过的一件西装。
他拿下来对对多里的身材。
「你转过去。」
「咦!是。」
梅森将西装对上那孩子的肩头,大致符合规格。
「先穿这个顶着用吧,该请镇上的裁缝师给你做几套。」
「这…我的薪水付不起这样的衣服。」
多里慌张的抱住主人丢过来的西装,之後梅森还选了几双鞋。
「那就我出吧。」
梅森轻松的回应,之後还对了几件西装的颜色,挑选多里适合的颜色。
多里则觉得惊慌失措,只能向人偶那样任他摆布。
「头发也该修剪的体面一点。」
主人摸着自己头发的手很温柔,多里感觉自己幸福的要死了。
锁上宴会厅。
多里脸红得发烫,只能抱着主人过去穿过的西装及皮鞋低头跟随。
比起新制的服装,怀中抱的那已退流行的款式更让他欣喜。
二楼的右侧是仆人们住宿的房间,现在已经是无人居住的空房,最右边是多里的房间。
梅森让多里回房放好西装及皮鞋,他小心挂好重要的衣物後,连忙出门,但不能让主人看到他慌慌张张的模样。
因为如果做出不合梅森家典雅大度的样子,又会被他责骂了。
想到自己以前也常被莱克斯教训。
『别老是一脸穷酸的样子!』
同是平民,只是受的教育不同怎麽会有这麽大的差别呢?
但是主人竟然选择的是这样的自己。
想到就感到无比幸运。
多里出了房门,继续跟在梅森身後,梅森交给他古堡所有房间的钥匙。
「莱克斯不在後,这就交给你保管。」
「是。」
多里感到肩头多了一笔重任。
仆人的宿舍区最左侧是莱克斯的房间,每次夜晚多里经过这边时都刻意放慢脚步,深怕精明的他发现什麽。
梅森则头也不回,也没多留意那间已锁上的空房。
「之後你就打扫一、二楼就好了。」
梅森说着,经过了那与莱克斯激烈争执的办公室,来到自己的房门前。
多里低头不敢看这多次让他害臊难当的房间。
还没晚上是不能想那种事的。
虽然恶魔没说早上不能执行仪式,但也该让那孩子有休息的时间,毕竟是每夜都不能中断的事情。
梅森走过房门来到了那与恶魔初见的书房。
横跨着一、二楼的偌大书房,梅森走下回转楼梯,书的香气典雅,如与尘世相隔。
「这里你就一个礼拜打扫一次就好。」
「是。」
像是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一般,多里目不转睛盯着书柜。
「你有想看的书吗?」
多里先是吓了一跳,羞愧地低头。
「我不识字…」
梅森这才察觉到,这孩子是完全没有受过一次教育的可怜孩子。
语言也是他拼命跟上宅邸的大家,不想拖累而硬记下来的。
「这可不行。」梅森拿下了一本字典递给多里。
「每天就记一页。」
没有受过教育,没办法体会到文字的芬芳,就这样死去也太悲惨了。
多里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
「怎麽了,你做不到?」
多里拼命摇头。
「我不知道怎麽念…」
梅森叹了口气,取回了多里手上的字典放回书柜。
多里对於愚笨的自己感到厌恶。
「明天下午四点开始过来这里,我来教你。」
为什麽,仅仅是今天一天,这个人便要给予他这麽多。
为什麽这个人要让自己变得更加恋慕。
如此奢侈,真的可以吗?
还在多里沉浸在幸福之中,梅森领着他回到了一楼的大厅。
这时多里也清醒过来,在梅森家断绝了所有经济来源的现在,如此奢侈是不可以的。
更何况是花钱在如此廉价的自己身上。
「主人。」他像是耗尽自己所有力气叫出声。
「衣服不用多买了,吃饭也是…我自己随便吃些可以果腹的就好了。」
梅森转向他,笑了出声。
「连这点钱都要让你担心成这样,你以为古堡仅是这样吗?」
夕阳映照在梅森的身上,让那位大人更加的华贵。
梅森走向大厅深处,伸出手压了压墙边,忽然地上隆隆退开,出现了往下走的楼梯。
「这是!?」多里惊慌的叫出声。
「你没看清楚吧?」梅森把他拉过来墙边。
「看清楚了,是左边右边这个花纹同时按下去,通往地下室的暗门就会开了。」
多里点点头,他在意的不是地下室,而是扶住他肩头主人的大手,和他近的像是可以感受到体温的距离。
主人身上甜甜的古龙水味让多里头晕目眩。
点上油灯,多里随着主人走下阶梯。
地下室散发着些许霉味及水气,与眼前尊贵的大人丝毫不搭。
他们俩个人走到了一扇破败的木门前。
梅森从怀中取出不起眼的钥匙开了那扇门。
那门後的东西瞬间让多里睁不开眼。
是满房间的金币及宝石。
那房间的大小与宴会厅有得一拚。
「这…这些是。」
「梅森家继承爵位多年,这点财富也是必然的。毕竟是染红手替王族做了不少肮脏事而有的回报,即便是空转,撑个三代也不愁吃穿。」
他转头看那个被巨大钱财震慑住的孩子,这应该是他八辈子都存不到的钱。
看到钱财每个人的表情跟态度都不同。
像当时莱克斯看到时,他满脑子想着利用这些振兴梅森一族。
而多里则是表情发青。
「这样大、贵重的秘密,怎麽会、怎麽让我知道?」
多里惊慌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梅森将多里推向房间内,双手搭着他的肩。
「这是连现任王都不知道的钱财,你不会说出去的吧?」
在人前梅森还是要装作一无所有的样子,才能逃过追杀。
即使手头有着能购买整支军队的财富,颠覆一个王族还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如高雅的过着隐居生活。
多里看着钱财,心情震惊,久久不能平复。
「即便是死,也不会将主人的秘密说出去。」
「傻瓜,要办法不死也不说出去,知道吗。」
多里低头红了脸颊。
却不知道梅森的心中只是不想仪式失败,这样不仅付出自己的灵魂,也无法实现愿望,悲惨至极的下场。
梅森带多里来这里只是想试探这孩子是否会背叛自己,在他心中下无数道枷锁,让他无力思考、无力逃离。
看多里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一定想不到把钱财偷走,一走了之之类的事。
梅森抬头,在宝物库的深处,竟然悬挂着那张照片。
明明已经让莱克斯销毁的那张照片竟明显的沉睡在这里。
那是曾经挂在首都宅邸大厅的巨大镶金相框。
梅森与爱妻玛莉莲甜蜜的结婚照。
一到古堡,他明明已经不想看到有关於她的任何物品。
已经命令莱克斯全部销毁了。
但那个自我主义很重的男人,竟然将她挂在最为讽刺的地方。
『结婚的誓约我是不会违背的。无论健康还是疾病,富裕还是贫穷,我都会与托斯在一起,直至死亡将我们分离。』
那如诅咒般的话语再度在梅森的脑海中响起。
玛莉莲那甜美的声音、柔软的身体、温柔的拥抱及她的香气。
够了,已经不想再想起了。
「多里,把它拿下来!」
「主人?」多里第一次看到失去冷静的他。
「没听到吗?拿着,随我出来。」
梅森疾步走回大厅。
多里搬着与他身高差不多等高的相框来到外面,刺眼的阳光让他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梅森看着动作这麽慢的多里,不自觉来气,大步到他身边,抢走了相框。
「主人,我来搬就好!」
多里慌张地跟了上去,主人停在庭院中央。
梅森大力将相框摔在地上,玻璃为之震碎。
多里慌张将他拉到後面。
「主人,玻璃会伤到您的!」
多里瞥见那人心如刀割的表情,他瞬间明白,玛莉莲大人从未从他心中离开。
「烧了它!」
「可是…」
「我说烧了它!」
梅森把手上的油灯摔到相片上,不管热油就这样烫到手上。
「主人,您受伤了!」多里慌张拿出手巾帮他包紮。
那人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燃烧着的照片。
甜蜜的姿势、两人幸福的相视而笑,眼中互相只有彼此的爱意。
已经都不在了…
若在这个时候想起来,想起来对玛莉莲如火般烧灼的深情,仪式就没办法再进行下去。
其他人对梅森来说就都只是个屁,不管是谁都一样。
你为何还是这样的美丽,那眼神就像原谅着现在如此污秽的自己,为什麽直到现在,仍然会对你的倩影止不住心跳。
为什麽,想起你会是这样痛苦。
如碎心撕肺一般。
多里只能静静陪伴着悲伤却哭嚎不出一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