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拜访一下霁春园。」朱定嫣回神,对着眼前脸色似有嫌弃的太孙殿下开口。
这大冬天的,她想看看是能被毁掉多少花,竟硬生生要她贡献出五十桶灵泉水。
她这几天在琅嬛洞天里翻找了半天,还真给她找到灵泉水装好装满不费力的方法,可是就这样给出去,怎麽想都有些不甘心,灵泉水这麽给法,很掉价哪!
但曾曾祖父母已经和父母亲谈定好出发往云族的日期,她怎样都要在这些天好好地处理这件事,等过些天她四岁生辰一过,她可没闲功夫布置啥灵泉水了。
虽说朱定嫣前後两世都是个没心没肺的离线姐,思路老是在放空跟发散两边摇晃,难得有几件是能让她聚精会神认真对待得,但她其实也是有自己的小烦恼,莫名其妙被如花妹扯来这个没宫斗没宅斗,国势强盛,外交和平,在上位的帝王,储君和储君的小孩优秀到满朝文武都爱戴,能臣强将随便出手就是一挂,加上完善的继承制度,让火红的夺嫡话题,放眼能见的百年内毫无运作空间,在下头的百姓,生活富足知识水平极高,这朝代,完美到让人不开心;至於自己,从醒来後,别说是这张继承自父母的超高颜值外貌了,要空间有空间,要灵玉有灵玉,要神鸟有神鸟,要奇兽有奇兽,要靠山有靠山,还一座高过一座,那,她穿来这儿是干嘛吃的?
她前世是标准的无神论,慈悲的佛,牧羊的主还是不吃猪的阿拉,她通通没信过,所以要说她是因过去累积的福报所以让她这世白富美还嫁高富帅,这绝对没可能,要真有因果,她没因为前世出言不逊被大神下黑名单,就已经是菩萨保佑了,她还没天真到这样泡在蜜罐中还真给他浑然忘我去!
所以,她到底来华朝,是为了什麽?
人生在世,哪有什麽人生胜利组这玩意,再怎麽逆天,终究顶上还有个天给逆,她这会可真是想破了实际年龄三十多的脑子也推敲不出,这如花妹夥同穿越大神究竟玩哪招。
而她这简直镀金镶钻石的新人生,唯一的挫折也不过是有个无从搞定的妖孽表哥,说真话,就是不搞定,她也能活得有滋有味的。
「霁春园如今可能不太方便进入。」太孙想到了什麽,脸色沈下。
说真的,闹过头这会真的是头痛了。
霁春园里娇养的千来株牡丹,其中有百来株罕见的冬牡丹,特别聘了能人照顾,原来都已经含苞待放,母妃早下帖子给各府夫人,席面,戏班都安排就绪,正算着日子等着迎客,偏偏这输不起的挛生兄弟档,哪儿不好挖墙脚,跑去挖了霁春园引温泉水的大管,结果大半含苞冬牡丹直接明年再见,剩下的几株,让两兄弟贡上的灵泉水娇养着,这两天勉强恢复了些精神,母妃难得有兴致操办这些宴会,他因着父王早已同意年後就跟着定国公府的两兄弟出门游历,总希望能让担心不已的母妃能有些转移注意力的事情,也省得母妃大人年纪轻轻却已经染上中年妇人叨念的毛病。
那花匠前些将灵泉水用在放置於草棚中的春牡丹上,谁知原本在寒冬中只见绿叶的春牡丹,竟也结出花苞,这不那终於看到一线生机的花匠就喳呼着要他多讨些泉水来。
唐策瞧着这个神神叨叨的表妹,似乎也并不为难,想到那泉水神妙,突然开了口:「表妹无须担忧灵泉妙用走漏风声,我们是将那引泉管线修好後,将灵泉水假作温泉水引入,外人只会以为这温泉玄妙。」
「灵泉水这样用,难怪你们要那麽大的量,其实只需浇灌每株花木即可,殿下及兄长委实太暴殄天物。」
朱定嫣收回兀自忧思的小烦恼,对着眼前土生土长毫不忧心的原住民,心里头有些妒忌。
这些前途大好的表哥亲哥,就是自由自在地放眼看世界,毫不顾忌地要把一身才华施展在这个国家,她呢?比起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的真闺秀们当然是幸运爆棚,但是架不住她被穿书绑架的思考逻辑,她就是不信她穿得如此高水平,还外加钻石手指万能空间,真的只是来帮如花妹纸孝顺父母,忠君爱国的,那也太太太太无趣了吧!
「那是表妹没看到,一片生机盎然的园子一瞬间死气沈沈的样子。」言下之意,表妹年纪小,不懂得大人世界的复杂。
朱定嫣ㄧ噎,她是没看到,但脑海里自动脑补出前世看过的电影或动画,一片绿意繁花一瞬黑化成粉尘的样子,这啥跟啥,古有阿修罗脚踩地而生火场,佛陀踏之,焰火化成莲....,灵动的眸子因内心这纷杂的运作而显光采流转,朱小姑娘觑了神人表哥,默了默。
是了,这定阳三霸同阿修罗有何分别?明明有天人之姿,神人之力却偏偏无天神慈悲之心,想想自己穿来这,啥斗都没有,每天最劳心劳力的就是处理家中两霸或夥同或被眼前这位下黑手而捅出的篓子,难不成,渡化这三只超级阿修罗炼化的火场就是她的功课?这功德的业绩目标也定得太广太远太大,要捅破了天是吧?
「得。表哥那些金桶当作酬劳吧。霁春园的引水道源头在哪?」朱定嫣决定用她的钻石手指洒水成清凉地,让他一秒就火焰化红莲。想想她前世慈母大人念的经文,耳边彷佛又飘来催眠似的佛经唱诵。
太孙听了,淡淡一笑,对着空气一扬手。
金山再次无声登场,「带椿灵去北冥那儿,让他们熟悉熟悉。 顺便让月蛾过去瞧瞧,这阵子北冥食慾怎麽那麽差。」这是要支走杂人,清场的意思了。
月蛾原来听两个主子玄来高去的对话已经装柱子装到快入定了,一听到有事可做,又事关自己照顾的神鸟们,立马来了精神,白净圆脸上一双眼如同弯月,对着两个大主子福了福身,相当主动积极地拎起鸟笼盖好罩子,跟着没有咻地一声消失的金山,脚踏实地伶俐地跨出门槛,飞快往紫绶堂去,金山无语地看着突然很来劲的小ㄚ头在前面飞奔的身影,这位倒是很清楚高冷的北冥大人在哪啊,那只气焰嚣张的鸟爷儿被安置在太孙殿下干大事的紫绶堂,现下就栖在那摆於乌檀高几上那段截自千年金丝楠木枝枒的天然鸟架上。
「表妹失礼了。」见人都有事可做迅速退场,唐策一把抱起四岁小鬼,飞身就窜出堂後为了通风而开啓的镂雕牡丹纹大窗,往小丘後山去。
飞跃几回後,唐策将人给放在一汪泉水边。
那泉水自山岩缝隙中涌出,聚成了一个几丈宽的小池,因池水温度较高,池面水气氤氲飘渺,池畔被精心地摆放了湖石与灵岩,几株水烛菖蒲错落其间,小池左边有个小口,水从这儿流溢出,沿着那条用大大小小北疆晶石铺成的水道,带着冬日珍贵的暖意,温柔顺从地往山下去,水道蜿蜒,若与山缠绵,水声泠泠,冬里听来却别有一敛眉冷媚的风情,若是夏日,虽是温泉,但光听这轻灵水音,也定能消去一身暑气,静心清凉。
朱定嫣瞧了瞧那泉眼,手抚了抚白花绿玉镯,温暖润泽的触感,很是让人眷恋,暖心暖手的功能更非俗物可比。
「殿下今日所见所闻,皆存於你我心中眼中,不可传与他人,即便是我的兄长也不可以,殿下可能应承?」朱定嫣凝神,神情肃穆,郑重地问。
唐策一瞬间只觉那软糯绵甜的音调,同这郑重端谨的请托怎能毫无违和感,下一刻,已经颔首应下,清泉似的音调,只吐出一字:「诺。」
话声才休,只见一阵白光绿影不知打何处流泻而出,直往泉眼而去,一瞬池面与两人皆被笼罩於温暖的白光中,鼻尖飘来阵阵香气,若青草若春花,怡人舒郁。
待得光消香散,眼前泉水依然汩汩流出,却明显地散发着一股灵气,那气势温柔却强大,瞧那已然灿烂绽放的各色菖蒲就能明了。
「此泉眼四周已设下阵法,平常人无法靠近。若需进入...」朱定嫣吸了口气,抓起唐策那修长幽雅如竹的手,将一截绿藤缠在大拇指上。
唐策只觉眼前一阵流光闪过,手上的绿蔓已经变成一只翠绿欲滴的翡翠板指。
他垂眸看了眼,身体感受到那散发自指端的一阵暖意,像是云雾绕山般,自然而然地包覆全身。
「所以,你绝对不能在我兄长面前泄露半句,不然这女子给男人送这玩意...」朱定嫣笑得有如偷腥成功的猫,很是欣赏眼前镇定自若的神人表哥,突然石化的表情。
这啥?四岁就给自己定终身?他还真是不敢说!
毕竟他可没想过七岁就来啥娃娃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