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将近半个月,闵玧其一直没有收到文予诚的讯息,他尝试打电话、发简讯,文予诚怎麽样都没有回电。
他去过文予诚的学校问过文予诚的班级导师,但只得到回家里一趟的回应。
该上班的时候早上起来去餐厅上班,回头看见身後空旷的客厅和他大邱的家里孤寂的相似。
明明知道文予诚说过会回来,他依然感到焦虑,直到房东有一天按电铃,闵玧其才有一种原来时间并没有他想像中的快速,只是以煎熬的速度在他的生活中放慢。
「您的意思是他不会回首尔了?」闵玧其认识眼前的男人,文予诚在带他回这里的第一天就遇到房东,文予诚说房东是好人,如果有事情的话告诉房东也可以,闵玧其当初在文予诚回蔚山消息全无的时候试图找过房东,但按过门铃也不见人开门,今天却出现在门前。
「对,他昨天打电话和我说暂时没办法接你电话的原因是他不在韩国,他刚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才刚从飞机上下来。」
「他说今天晚一点会再联络你,不过他的东西我大概过几天会帮他收拾收拾寄回去。」
「好的,谢谢您。」闵玧其阖上门。
他从大邱来到首尔一个月又两个礼拜。
闵玧其第一次路过音乐唱片店,好奇的戴上柔软的头戴式耳机,鼓声伴着钢琴敲打着心灵,直率的歌词像磁铁一样吸引人,听着听着不自觉的错过晚上的补习班,挨了一顿好骂。
他开始上课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尝试写出那些动人心弦的字句,但总像是脑袋里缺点零件,挤不出甚麽像样的东西。
他转向学习编曲子,比起歌词那样念在口中的东西,他更能写出一些有趣的曲子。
渐渐地他放在作词作曲的心思比起念书重得很多。
爸爸从期中、期末的考卷中发现端倪。
平常不怎麽管他小考成绩的爸爸却因为一次的不及格而大爆发。
「你写这些有的没的,可以!我不会有意见,但是你的成绩呢?低成这样怎麽考个好高中?怎麽上大学?」
「你能不能学学你哥?至少成绩好一点做点别的我也管不着!我平常努力工作是为了甚麽?不就是为了培养你们未来吗?」
男人气的怒吼,将那张考卷狠狠的拍在桌上。
「我不想读书。」他看着地板说话,听到重物摔落的声音,过几秒他的脸被抬起来被赏火辣辣的一巴掌。
「你再给我说一次?」
「我不想读书。」
「甚麽!!你再说一遍?!」「孩子他爸!不要这样!」怒火冲冲的男人被哭喊的妻子抱着脚。
他不想再受束缚,被迫接受这样的教育,彷佛要将他的脑袋瓜子分成两半。
「我说了!我不想读书!!」
电话的起头是一段闲聊家常话後,文予诚将话题直接切进重点。
『我很抱歉突然离开首尔,我之後得留在蔚山读书,我和我的外公约定好得留在这里照顾弟弟妹妹,否则他们须要离开这里去到法国。』
「我知道了,哥你就好好读书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还没和你说声很抱歉,你爸爸过世的时候没能陪在你旁边。」闵玧其绝口不提自己会不会继续待在首尔,只是一直告诉文予诚他会照顾好自己。
他受到对方照顾颇长一段时间,过得太像一家人的生活,让他太过依赖对方的存在,差点忘记这一切都不该白受。
电话末是文予诚叮嘱闵玧其记得固定吃饭、不要又忘记等等的琐事,既使文予诚不在首尔,也不忘劝劝他回家,别就这样和家长赌气,哪天像他爸爸那样突然撒手人还、哭都来不及,既使有些心结讲不开,那也别一辈子都不见人。
又是这样。
每个人知道他翘家纷纷都劝着,无论是过去或是现在。
现在是不是到该回大邱的时候了?
抛弃若有似无的尊严。
反正来到首尔不过也是做些擦桌子收盘子的粗工,说好的伟大梦想被细碎的工作搓磨得不成模样,音乐?在能够存活下去的基础前,音乐都是一种奢侈。
受到别人的帮助又如何?终究站不住脚,他的人生还有这麽长。
但是他现在才十三岁。
十三年。
他闭上眼睛。
闵玧其把房间仔仔细细收拾一遍,文予诚的家当也全包起来,好让房东能方便一点将东西寄出。
他将打工全部辞掉,接受所有人的告别,等待最後一通电话打通後,他就要搭车回家。
『喂?哪位呀?』
「妈,是我,我是闵玧其。」闵玧其躺在收拾过後显得空荡的房间地板上,妈妈的声音柔烂了他坚硬的心肠。
妈妈哭泣的声音一声声彷佛催促着他归家。
『玧其啊,甚麽时候回家啊?』
「...我买好车票,大概过两天就会回去了。」他看着灰白色的水泥天花板。
『等你回来我给你炖鸡汤补补身体,在外面生活一定很辛苦吧,连通电话都不打给我,我都不知道担心到哪里去了。』妈妈哽咽着哭着、含着担心的话语戳着闵玧其的心头。
他却只能保持沉默,所有想要说的众多话语随着母亲的泪水化为一句话。「抱歉,妈妈。」
他的母亲哭得更加大声,闵玧其是第一次如此确切地感受到来自妈妈脆弱的一面。
但是他只能做到抱持着道歉,无法承诺母亲想要的那句誓言。
他无法确定自己能完全抛弃音乐,但是为了生存而回到家里的自己是不是太过龌龊不堪?
闵玧其挂断电话,坐在客厅的落地窗旁、伴随外头夜晚映进室内的微光,等待明日一早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