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吃冰淇淋,只有你有这个闲情逸致。」我看着她端着霜淇淋,闲闲地说着。
「我看你才闲情逸致吧,还不念书。」
我们坐在天台上,遥望着远方的城市灯火通明。
夜自习前的黄昏是我们短暂在天台相会的时候。
「我早就念完了。」
「也是,你成绩这麽好。」她笑了笑,挖了一口,放在我面前,「要吃吗?香草味的哦!」
我愣住,感觉脸有点发烫,拍开她的手,「我才不要咧冷死了。」
「哦,那我吃掉罗。」她带着挑衅的笑看我。
我低下头,还是背起了英文单字。
「宇鸿,你之後想做什麽呀?」
「医生吧。」我说,「既然我的成绩够,那这个选项对我来说是最好的。」
「哦。」她将碗放在一边,「我想当画家。」她笑了笑,「然後画下每个我最喜欢的人事物,之後开一个画展。」
「到时候,我要把你挖鼻孔的样子画下来放在最中央。」
「喂,你是有看过是不是?」我无言地看着她。
「嘻。」她脸上带着调皮地笑,继续说着,「宇鸿你知道吗?总有一天,我会站在巴黎的街道上,即使只是街头画家,我也想亲眼看看艺术之都的美丽。」
「然後我要带着你跟子闵过去,你们都这麽爱念书,生活一定会很无聊,要带你们去开开眼界才行。」
「然後呀!」她对着我大笑,「我要在街头摆着你们两个一起挖鼻孔的画。」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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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是我跟蒋洛月的回忆。
当我醒来时,蒋洛月又不见了。
我知道,有可能又是我感应不到她。
我坐起身子,发现整间房间都变地漆黑,我没想过,这里也会有见不到光的时候。
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家。
当我走下楼梯时,客厅灯火明亮着,伯父跟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坐在客厅。
他注意到我下楼,站起身来,我赶紧鞠躬,「不好意思伯父我待太久了,打扰到您们。」
「没事的林同学,本来想请你留下来吃晚饭,但现在还有家事要处理,不好意思呀。」
「没事的伯父,我才打扰您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眉眼带着微愁,仍然客气地笑,「林同学慢走,希望你能常来看看小月,她会很开心的,我也想跟你多聊聊小月在学校的生活。」
我一愣,带着勉强的微笑点头,「好的,伯父再见。」
「林同学再见。」
我走出蒋洛月的家,不知道为什麽,即使心中仍然忧愁且愧疚着,但是心里却踏实多了。
是因为知道自己赎罪的方式了吗?
如果蒋洛月想一直待在我身边,那麽,我会一直待在她身边的。
而她是怎麽死去的,这个悲伤且沉重的秘密,就让我来背负就好了。
我不希望现在的她,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所以这些事情,现在的她不能够也不必要知道。
我不会让她有知道的这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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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除了小时候曾经感受到的片刻温暖,让我以为自己是幸福的,可是很快我就意识到,我想留住的东西永远都留不住。
包括父母的爱与关怀,那是我曾经拥有後来却失去的。
母亲不想带走我,她跟情人愉快的搬到美国去了,定期汇钱给我,偶尔也会问我现在的成绩如何。
但是当我透过视讯的萤幕望着她的双眼,发现再也望不进去了。
好像是父亲先出轨的,因为我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弟弟。
她们在妈妈搬走後,很快搬了进来。
没有那种後母虐待小孩的八点档戏码,可是阿姨始终对我不冷不热的。
父亲最後也不再看着我了,是因为我长得像妈妈吗?
升上小学第一次月考,我拿着第一名的奖状兴奋地跑去找父亲的时候,他们正在院子玩传接球;我国中的毕业典礼,父亲和阿姨在看着弟弟的球赛。
当我高中入学时,我已经不再有任何期待。
所以当父亲跟我说,为了弟弟的棒球生涯,他们决定举家搬到日本,问我能不能自己留在台湾读书时,我也只是笑着说:
「我没有意见。」
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从国中开始,我就很会观察气氛,适时融入,在人际圈中扮演好我的角色,在学校也算顺风顺水。
可是我却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
真的好寂寞。
但是高一的时候,我认识了江颖晖他们。
跟在江颖晖的身边。
让我很有安全感。
因为他们是我唯一的朋友。
所以如果要寻找祭品,我一定不会心软的。
因为他们是我可以掌握的幸福,是我唯一拥有的,为了这份幸福,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我们在下课时聚在一起打篮球或玩桌游,然後一起去福利社,暑假的时候一起在溪边烤肉,寒假去彼此家拜年,我真的好喜欢待在他们身边。
我原本一直觉得这份友情只是乌合之众,但是为什麽跟他们在一起谈笑的时刻,我会这麽开心呢。
所以什麽我都会去做的。
可是当蒋洛月出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喜欢待在蒋洛月的身边,在她身边俯视天台的风景,喜欢看她神采奕奕的说她想去巴黎,她喜欢的油画,喜欢她爱吃香草冰淇淋,喜欢她单纯天真的善良。
我一定是喜欢上她了。
可是因为我的懦弱,因为我的漠视,所以她一直遭受着不公平的对待。
我是最自私的那个人,同时想拥有友情跟爱情。
我扮演着两副面孔,想要两边都接受我,两边都不要抛弃我。
所以,这一定是我的惩罚。
怎麽可能瞒得住。
我喜欢她的眼神这麽明显。
王芷芸总是跟在我的身边。
所以她不会不知道的。
当江颖晖跟张文杰,还有王芷芸冷冷地看着我,递给我看林希妍传给王芷芸的讯息时,我就知道了。
我的惩罚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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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同学。」有个人拍了我的肩膀。
「喝!」我吓了一跳,转过身,发现是刚刚在客厅看见的道士。
「林同学是吧?」他上下打量着我。
「嗯,是。」我有点纳闷,「请问你是谁?有什麽事情?」
「我是蒋同学丧礼的负责人。」他犀利地看着我,「林同学,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我就老实跟你说了。」
「最近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不寻常的事情?」
「比如说,身边有鬼魂跟着你之类的?」
我疑惑且惊愕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