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知道,自己原来在梁橙光的眼里就这麽不堪。
自己咬下嘴唇,却都还是抵不过胸口狠狠抽搐的痛,尽管眼底藏满苦涩,却仍只能撇撇嘴角,装作云淡风轻的语气,「那你就继续把我当作这样的人吧,反正,我也没差!」
语落,我负气离开,却因为脚下的泥泞湿滑,险些踉跄一下,梁橙光见状,随即伸手,凑了上来,而我,刻意绕过他僵在空中的手,声音淡漠,「不用麻烦了,以免弄脏了您,梁执行长。」
就这样,我扶着木栈道的栅栏,一步一步坚决的走,雨却还不停落下,迷蒙遮蔽了视线,忽地,我一个踩空,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扶栅栏,却不知道因雨水冲刷的缘故,栅栏的基底早就不稳,瞬间,自己跟栅栏一起滑到山坡边缘。
「程思霓!」
我闭上眼睛,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但却没有,我睁眼,梁橙光已牢握住我的手。
「放开!」我咬牙。
此时此刻,就算自己真的掉下山坡,也不想再和他有瓜葛,我是说真的。
跟他之间,真的够了。
「你不要乱动,我拉你上来!」
「不需要,梁橙光,我不需要你!」
原本只是滑落坡道的,却在我赌气的挣扎之下,梁橙光也跟着重心不稳,整个人跟着滚了下来。
顿时,我慌了,赶紧伸手去抓他,却不料自己的力气单薄,根本抓不住,坡地陡斜湿滑,完全没有着力点,就这样,他翻了下来,额角被一起滚落的碎石砸中,瞬间,血流如注。
怎麽会这样……
「梁橙光,你是白痴吗,不是很讨厌我吗?不是不爱我了才离开我的吗?那为什麽现在还要救我?」
我仓皇的来到他身边,用手去按住他沾着泥泞的伤口,但血从我的指缝间缓缓溢出,怵目惊心。
「我又还没死,紧张什麽。」他吃力的撑着身体坐起来,声音虚弱。
看他痛得眼睛都快睁不开,连臂膀一动也不能动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刚刚摔下来的时候拉伤了,都已经这麽狼狈,还要耍什麽帅。
「你还真当自己是偶像剧男主角,拥有金刚不坏之身了!」
一边说,我忍不住气得戳他,「逞什麽英雄啊,刚刚是你自己要跳下来的,就算死了,也别想赖在我的头上喔!」
「痛……」
被我一戳,他缩了一下,这才发现他肩上大片挫伤,已经血肉模糊。
掀起他已经磨破的衬衫衣料,我抚过那片伤,承受不住内心谴责,要不是自己方才任性妄为,他也不会受这种伤了,现在我们俩个还被困在树丛里,就算要走也走不远,眼见天都要黑了,该不会今晚我们都熬不过了吧。
「梁橙光,怎麽办,你的伤看起来很严重……」
语毕,我呜呜咽咽的,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伤心一发不可收拾,越哭越大声,像个孩子一样。
好久没有这样,直率的想哭就哭了。
梁橙光拿我没辙,一把将我揽进怀里,却疲惫的将头倚在我的肩上,恍然之间,有种好像回到从前的错觉,声音很轻很轻,透着莫名温柔,「程思霓,你是不是还很爱我,不然为什麽会哭?」
我抹掉眼泪,想从他的怀里逃脱,却被他按得更紧,只能别扭的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说谎的眼睛,「我哪有哭!」
「程思霓,当年……」他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说什麽,却被我打断,刚刚情急之下,居然都忘了该要先求救的才对。
「对了,你的手机呢,应该要先打电话给俞辰瀚的啊!怎麽样,手机有收讯吗?」
「别慌。」
语毕,他从口袋掏出手机,拨号给俞辰瀚,直到确定与外界联络上了,我才完完全全的冷静下来。
纵然现在是夏天,但由於位居山区,又是下过雨的傍晚时分,气温忽地骤降,强劲海风的吹拂之下,还是让人觉得寒冷,梁橙光仍靠在我的身上,微闭着眼,满脸苍白,我将手背测测他的前额,感觉一片冰凉,忽然一阵不好的预感在心中隐隐发作,深怕再这样拖下去,他真的可能失温。
「梁橙光,保持清醒,不要睡着,梁橙光,跟我说话……」
我主动抱着他,然而他几乎毫无意识的脸庞却滑落至我的胸前,我伸手,想去托住他的下颔,却被忽然捉个正着,牢牢按在他的心口上。
『这里,跳动的这颗心,只容得下你。』
「知道吗,程思霓,这些年,我想你,真的很想你。」逐渐逝去的意识里,他喃喃的,不只一次。
蓦地,我的心脏忽然剧烈收缩了一下,疼得无法呼吸。
那为什麽,当初还要一声不飨的离开我?
也是直到出事了,我们才能放下对彼此筑起多年的隔阂,静静拥抱着、相依偎,静静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多麽可悲。
就在天空完全暗下之前,我的眼皮被刺眼的光束扫过,几乎快要睁不开眼,意识到是俞辰瀚带人过来找我们了,我随即扯开喉咙,大声呼救。
「程小姐,橙光!」
他们来得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快很多,下山的时候,我们被带到马路旁边,私家车已备在原地,一阵兵慌马乱後,我们被送到最近的医院就医,车程从山间到平地,也才不过十几分钟。
梁橙光意识昏昏沉沉的,手还紧握住我的不肯松开,凝住他冒着涔涔冷汗的脸庞,但我溢满心口、热烫烫的感动,已然逐渐冷却下来,最後,消逝得像是自己从来没有动容过。
所以,他一开始说要带我去看新落成的教堂,却绕了远路,是刻意为难我的吧。
瞥过一眼自己已经肿到变形的脚踝,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如果真的是,那他可真成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