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顺着文书洛的食指，文妈妈看向我的眼神，更加地慈爱。「妈妈都不知道，你跟女朋友同居呢。妈妈不会反对，妈妈支持你。」
「妈，我们还没在一起。」
「还没在一起的意思就是，有机会在一起？」文妈妈的重点，向来画得很与众不同。一般父母都会先飙骂「还没在一起就同居，多麽伤风败俗！」，结果她还是笑眯眯，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
面对这个问题，文书洛回头看了我一眼，闷声回：「嗯。」
文妈妈挽着文书洛的手臂，「既然你都这麽说了，那妈妈就不跟你计较，与女孩子同居的事。你爸爸──应该也不会计较。」最後面那句话，是对着文爸爸强调。
文爸爸比了一个拉链缝嘴巴的动作，选择闭嘴。
「洛洛，可以麻烦你告诉我，你未来的女朋友叫做什麽名字吗？」
「她叫方莞莞，读T大运动管理系一年级，是体保生。不知道妈最近有没有看报纸，突破高悬三十年女子跳高纪录的选手，就是她。」文书洛为我介绍，极尽吹捧：「她的个性很积极、踏实和勤奋，每次练习都像是拼了命。我从没看过，比她还要认真的人。」
「看起来就很优秀的孩子，没想到实际上更优秀。」彷佛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文妈妈，夸人不会明赞暗讽，让人听起来非常舒服。「莞莞，不好意思，阿姨来的时候，没料到会遇见这样的情形，没事先准备礼物给你，希望你别介意。」
「不、不介意。」我站在距离他们阶梯上，连忙挥手。
「那，阿姨可以上去坐坐吗？」
「欢迎！」面对这个问题，我哪有可能说不？当然只能点头如捣蒜。
带领着文妈妈和文爸爸上楼，最後跟着一脸茫然且不知所措的文书洛。途中经过二楼，在文爸爸走上楼梯时，老太太难得打开了房门。
老太太听力不好，精神倒是不错。除了上个月反覆生病令人感到忧心外，至今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很硬朗。
「奶奶？你怎麽出来啦？」一般来讲老太太是不会独自出门，都由文书洛陪着去采买日常所需物品。文书洛照顾老太太，可不光是在打嘴炮──这是我最喜欢也觉得最好的一部份。
「我戴上助听器，听到了一点声音，想说出来看看。」
助听器也是文书洛不顾老太太千方百计的推托，硬带她去好市多买的。在那里有专人为欲配戴者做缜密的听力测验，再搭配原在医院的听力诊断书，试戴好几款助听器後，选择最适合的一款。
「助听器戴得还习惯吗？」文书洛要求老太太每天都要配戴四到六个小时，以免像新闻说的那样，长期不爱戴助听器，导致脑部退化。
「嗯，谢谢囝仔。」老太太跟文书洛道N次谢後，看向已停止脚步的文妈妈和文爸爸。
文爸爸则立即掏出胸前口袋装放的名片，交给老太太，「您好，我们是书洛的父母，谢谢您这段时间照顾书洛。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要事都能打电话通知我们。」
在文爸爸拿的过程中，我的眼角余光看见名片上写着「宇……建设」几个字。不等我看清楚，老太太已把名片捏在手里。
「才不是我照顾囝仔，是囝仔照顾我。我在之前都不知道，原来有这麽善心的孩子在呢。」老太太笑眯眯地夸奖文书洛，「这都是父母教得好，让他这麽懂事和听话。」
「其实我们没教他什麽，主要是他儿时跟着他奶奶住，习惯帮助年长者。」文妈妈补充说明。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呢，我就在想他怎麽这麽细心，注意到的都是年轻人不太注意的细节，每次都让我很感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家团聚，我会好好把名片收起来，谢谢你们。」把门轻轻阖上，老太太对着文书洛嘱咐，「囝仔啊，今天就不用下来帮我收拾了，我新请的清洁公司，下午准备派人过来。」
「好。」虽然从表情上来看，文书洛对老太太新请的清洁公司，仍抱持不信任的态度。不过他不会过度干涉老太太平时琐碎的决定，给予一定程度的空间。
说完，老太太回到了屋内，我们则继续往上走一层。
我拿钥匙打开门，请文书洛的父母入内。但──刚才我怎麽都没意识到，客厅这麽乱！？
倒抽一大口气，我吓得快要昏厥了，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拼命道歉：「抱歉，让您们看到这麽乱的一幕，我马上收──」
「不用！这样证明你们在这个家，有『人气』啊。」文妈妈很善解人意，妙语如珠地化解我内心的焦虑。
可我脸皮比文书洛还要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手没有停歇，收拾得飞快，瞬间清空两人座的沙发，「请您们坐下，我去泡茶。」
「莞莞，我去泡茶就好，你先坐下。」文书洛看出我的紧张，走到我的左侧，轻声安抚：「我爸妈人都很好，别太慌张。」
怎麽可能不慌张？我都要急死了，完全克制不了自己，恨不得找一百件事情来做。
「是啊莞莞，坐过来吧，我们聊聊天。」
连文妈妈都这麽说，我似乎没有理由拒绝，只能尴尬地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他们的旁边。
「在聊天之前，阿姨要先跟你说声抱歉。我是听刚才洛洛讲，才知道你是那个打破国内女子跳高记录的选手。训练是不是很辛苦？身体会不会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很辛苦，也不会不舒服。」运动员的一大课题，正是与伤痛和疲惫共处，不断激励自己成长。只不过我不好意思对文妈妈说这些，像是在空口说白话。
「平常训练都到什麽时候？」
「唔，平时练到晚上十点──是从早上七点开始做操，如果没有上课，就一直练到晚上十点左右，依照菜单而定。」
文书洛的父母，对着我露出吃惊的表情，好像我做什麽很了不起的事情。
「一直都是这样吗？每天？」
「最近不是每天啦！因为刚比完全运赛，教练让我有休息的时间，就像今天一样。」
「果然能够打破记录的选手，除了要有天赋外，还要有恒心跟毅力。莞莞真是好孩子，洛洛会喜欢你，是他眼光好。」
我的双颊烫得快能煎蛋，「才、才不是呢，我没做什麽啊。文书洛比、比我优秀得多。」
「他？那小子只是会读书和装模作样而已。」文爸爸毫不留情地吐槽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