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这麽说,文书洛着急地劝:「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就算去跳了,也不见得会取得好成绩。只要把身体养好,一定能──」
「不能。」强硬地打断文书洛,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眸。喉咙乾哑难受,却吃力表达:「哪怕无法取得好成绩,我都无法在还没比的情况下,放弃争取前往全运赛的资格。纵使,全运赛只是国内的一场比赛,可它对我、对我们整个团队来说,非常很重要。」
一口气说完这麽一大串话,好似喉咙以上的部位,都要烧起来。
「难道……你对我没有信心吗?」
「这不是信心的问题,是你昨晚发烧将近四十度,隔不到六个小时,你跟我说要去跳高?」文书洛不畏惧我的直视,眼底充满了哀求,「我知道你这麽坚持,是不想要辜负别人对你的期待。但你可以自私一点,再珍惜自己一点。」
「可是,那不单是别人对我的期待。」
一开始我会选择T大,的确是为了文书洛,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但我误打误撞成为他的室友,拥有最纯粹、纯洁关系的同居者。其实我最一开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在这样的状态下,逐渐转移了目标。
「那也是我对自己的期待。」
因为被满足,所以我不再渴求那无法被触及的暗恋,让我有精力去追求梦想。
文书洛欲言又止,最终折服於我的坚持。他叹了一口气,转头踢了一下骏熙坐着的板凳,成功把骏熙吓醒。
「怎、怎怎麽了?莞莞有发烧了吗?」骏熙跳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在我身边打转,「现在几点了?我得打电话给教练──」
「我要去请医生和护理师过来,若没有问题,要替她办出院。」
听文书洛这麽一说,骏熙皱眉询问:「方莞莞退烧了?」
「没有,但她坚持要去试跳。」
骏熙同样张开嘴,却也什麽话都说不出来。与文书洛相比,他一路陪着我训练,更能明白我投入的努力与众人深切的期盼,不会轻言劝我放弃,只是确认道:「你确定要跳?」
「要。」我回答得斩钉截铁,深怕一有动摇,他们就不让我去了。
「……好,我还是要打电话跟山崎教练和许教练报备。」
「麻烦你了。」
为了我既顽强又任性的决定,文书洛跑去请医生来看诊,判断到底能不能出院。骏熙则急促地走出急诊室,站在大门边通知教练们及其他工作人员。
一位待在观测站看文件的女医师,听到文书洛的要求,先往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後把文件放下,与一名护理师走到我的病床边。护理师拿着耳温枪为我测量体温,「三十八度三。」
偷看女医师挂在胸前的小名牌,知道她叫成书媛──真是好特别的姓氏。
「高烧未退,你跟我说要去比跳高?是嫌自己不够累,还是命太长?」
「对、对不起。」终归一句就是我的要求太任性,难怪成医师会如此不敢置信。
「不用跟我道歉,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太不珍惜身体了。对於发烧的你,我还是那几句老话,不可以做太激烈的运动和过度操练,唯一要彻底执行的是好好休息。但你坚持要出院,院方和医生也拿你没辄,不会强留你。所以,你确定要出院?」
我抿起双唇,有些胆怯地对上成医师的眼眸,点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叹了一口气,成医师扭头对一旁站着的文书洛道:「可以去办出院手续。若她一直高烧不退,请在完成出院目的後,把人送回来。」
「我会的,谢谢医师。」
能顺利得到医师的允许,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文书洛像怕她反悔,快速拿着我的健保卡,一点都不耽搁地跑到柜台缴清费用。我则必须把手伸出来,给护理师拆卸点滴。
尚未离开的成医师好奇地问:「他是你男朋友?」
「不是不是不是,我们不是情侣,是那种心意相通……」该怎麽形容我跟文书洛的关系呢?我绞尽脑汁,也没找到一个适合的形容词。
「唔,你们是处於『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果然有读书的人,词汇量就是特别丰富。
「不过看你们之间的互动,应该不是『恋人未满』,是『恋人爆满』吧?都这麽亲昵了,怎麽还没在一起?」
「他、他怕会耽误我练习。」
「你们是彼此的初恋?」成医师一脸八卦,显然很乐意聊这些。
「我对他是,他……我就不知道了。」
「从他陪你入院到现在的表现来看,他说怕耽误你练习,不像是撩完不负责任的渣话,反而是对你的体贴。毕竟初恋成真,很容易让人丧失理智,变成整天想着对方的恋爱脑。但是,作为一个新时代女性,就应该要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啊!」
「啊?」
「他怕耽误你,你就傻傻的让他空等啊?这也太被动了吧!到时候他意志不坚,被人追走,你要找谁哭去?最惨的不是『曾经拥有』,是连『曾经拥有』都不曾有。」
「可是,如果他真的那麽不坚定,我跟他在一起也──」
「那你就错了。你们成为情侣,他哪里对不起你,你都可以大骂他是渣男、公干他是垃圾。可你们若长期处於『朋友』关系,他转头跟别的女生牵手,你连找人哭诉的权利都没有。总不能跟别人说『我们有机会在一起,只是我选择错过』吧?」
这些话讲得是有点诡异,却不可否认其中的真理。
「而且他愿意体贴你,你也为他找想啊。难不成你运动生涯二十年,真让他等二十年?」
「不可能。」
「这就对啦!既然你舍不得,让他等个二十年。那早点谈恋爱,跟晚点谈恋爱有什麽差别?这段时间的等待真的有意义吗?别跟我说你是刚起步,无法分心。日後你的目标只会越来越宏大、越来越艰钜,到时你怎麽有办法跟他在一起?」
一直偷听我们讲话的护理师,终於把好了针头,解放我左手的封印。她笑着劝:「成医师是过来人,她的男朋友也是她耗费一番苦心,好不容易才追到的。你别觉得我们在危言耸听,感情的事情本来就很难说,得到确实的关系及身份,是恋爱中最至高无上的真理。」
她们说的话,都有一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