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秋芍悠然醒转,已然对当前时辰毫无头绪。房里的光线很昏暗,空气里弥漫着太过浓重的湿气,与浀海那种宜人舒爽的沁香大相迳庭。「蔺祈,是你吗?」模糊间秋芍瞥见外室蔺祈的人影,她绝对不会认错。
静默了一段时间,终於等来蔺祈的声音:「是我。小秋,你出来吧。」
外室多了一盏油灯,除了蔺祈,海子奕和白泝也都在,映着灯火却只看见三张神态严肃的脸色。「怎麽了吗?这是哪里呀?」
「是土瞿。」蔺祈叹了口气,搀着还有些疲惫的秋芍到边上坐下。虽然撞见秋芍和海子奕那个意义未明的拥抱,蔺祈也知道自己心存芥蒂,但他就是无法将秋芍置之不理。那天在浀海蔺宇宸来传信时,自己一时置气,在甩开她手的同时就後悔了。他怎麽能这样对待自己心仪的女孩?「房门被锁住了,我方才探看了下不像有邪教的踪迹,就怕把我们抓来这里是土瞿自己的主意。」
白泝低哑着声音道:「我的错,竟然没意识到茶水里下了迷药。」
「迷药?」秋芍一愣,「可我们几个都没有喝过那杯水呀。」
「印象中小时候曾在古籍里翻看过一种土氏密药『丧心灰』,只要将之融在水里後触碰者将短暂失去意识。」海子奕沉吟。「那天本以为他只是一怒之下将茶水给泼溅到我们身上,没想到还有这个後招。」
「那我们现下该怎麽办?」
蔺祈手掌覆上秋芍肩头,缓和她的紧张躁动。「土瞿会留我们一命,自有他的打算。只是不知道若我们代于老领主向他求一帖解药,能不能成?」
「几位领主果然心思缜密,土某佩服。」几响鼓掌突兀的在房门口出现,那扇始终紧闭的木门总算被推了开来。「不过于领主的病我可是无法可解。就算是我这里有解药好了,又凭什麽给你们?」
一听于领主的病症没有办法完全康复、又见土瞿不可一世的嘴脸,屋内四人也没给他好脸色。
「你擅作主张把我们抓来这里,瑶洛知道吗?」海子奕见土瞿的脸上短暂的惊慌一闪即逝,心里便立即有了定数。「照瑶洛的意思,肯定是要先毁掉里阳山的吧?从我们四大氏族先下手,就不怕东窗事发、瑶洛追究?」
土瞿软肋被戳中,倒是不认输地回道:「她与里阳山有过节,那是她的事。我与你们四氏族的帐,对我来说才要优先算清!」
任谁都看得出来土瞿和邪教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这样的信任是十分危险的,海子奕正是看穿了这点,才有本事揪着土瞿不放。「任你再怎麽无法无天也不可能将四氏族毁於一旦,定是要逐一攻破的;对瑶洛而言,你此举已经惊动里阳山,区区邪教,当真承受的住四氏族与里阳山拚尽全力的反击吗?」
「现在邪教唯一的优势便是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我们也才没有妄然开战。」看出海子奕的挑拨意图,蔺祈面不改色地接话。「若你一意孤行──当然,可以逐步达成你复仇的快感、甚至我们也会如你所愿的崩溃,但日後呢?邪教踪迹败露,接着被里阳山与四氏族联手重挫,追根结柢也是你的缘故。」
「瑶洛会记恨於你,邪教再无你容身之处;四大氏族还是有机会重振元气,而这个机会,要比你区区土脉唯一後人所拥有的要来的多。」秋芍一旁听着海子奕和蔺祈没来由地反倒恐吓起此间的主人,心底不由得发噱。
只见土瞿青一阵白一阵,他本就不是个费心思之人,为了这回一举击倒四大氏族,他花上了很多年的时间筹画。却不料自己自认完美无缺的计画,在蔺、海两人眼里就是如此疏漏百出。
他只知道复仇、知道加入邪教後就能够拥有力量,所以他没有半点犹豫,就连灭门一事都不再向邪教追究。但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邪教的一枚棋子。
瑶洛告诉他,唯有利用土氏旧址的偏僻与荒废才能够安心发育、不受打扰,但他却发现自己也因此失了属於土氏的根据地,意味着永远没办法再重回百年之前的盛景。
瑶洛还说,复仇行动前只需要先在各族领地捣乱便能引发恐慌,但事实上这只是为了邪教进攻里阳山做铺垫、扰乱海子奕一行人思绪的手段,自己仍然被局限的死死的,毫无进攻余地。
所以土瞿决定自己做一回主。他求蔺宇宸替自己跑一回腿,就是想从浀海下手,甚至逼海子奕给自己释出点好处。没想到人抓来了、还有三个陪葬的,他却反而不知所措了。难道他的计画就如此不堪?
四人可没有心情关怀土瞿的怅然若失,转眼间身形窜动接连出屋。这是一次失败的劫持,土瞿也是心知肚明。想着要胁、捞点好处却反被讥刺的体无完肤。他没有拦住几人,除了因为情绪低迷反应不及,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失望透顶。
颓然坐倒,他也不清楚自己还有没有回去见瑶洛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