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漫站在桌案前,那狼毫搁置在纸镇旁,似匆忙间被落下的,只这点倒叫她觉着有趣,老太爷坐回椅上,恰巧此时,郑漫抬眸,一张灵动娇俏的面容落入眼底,尤以那双炯明的眸子生得最好,彷若携攒着一个人全身的灵性,郑漫梳着双ㄚ髻,乌黑的发上缀着粉嫩色的珠花和缎带,眉间一点朱砂红,一身娃娃陶俑的青红喜色相交襦裙,便是这个年纪的娃娃该有的稚嫩,俏生生的精致不已,还带着灵动和活泼,一股鲜活的气息钻进这老窝,生生得将他给显得更老了。
「这几日身子怎麽样了?听你阿耶说落了水还病了?族学可还有在上?」郑漫尚未开口,便听闻祖父话里的关切,到底是亲生孙女儿,一听,郑漫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差点要红了眼眶,眨了眨眼,赶紧收回失态,才开口回应:「孙女一切都好,族学那儿暂且没去,阿耶和阿娘的意思是得再养养身子。」声音软孺可亲,似江南烟雨,带着一股娇嫩,撒娇之态让老太爷笑了,到底是娃娃,年幼可亲的年纪。
「哦?……族学没去,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郑氏乃世家大族,就算是个女孩还是得有些见识,好好和你阿姐学习,虽说不去族学,到底学习不是一日之事,切不可三天打网,两天晒鱼…。」话音一顿,跟个小娃娃说这些,也不知懂没懂,郑韫一愣,只见郑漫一脸认真地听着,那张较真的小脸倒让他觉着有趣。
「孙女知晓,阿翁教诲,谨记在心,孙女也正是为着这事儿才冒着大不讳前来的,阿春……。」阿春自门外低着头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郑漫伸手打开木盒子,拿出一本崭新的册子,上头未有属名,郑漫轻轻的将册子放在桌案上,由於个头不够高,她垫足了脚尖儿才能构到,郑韫微皱眉,有些疑惑,便伸手将蓝布册子掀开,上头的墨渍崭新,才风乾不久,还能闻见墨松汁儿的味儿,里头的字体是正字楷书,只见其貌如上林春花,艳歛未开却已可见林中百花,欲说还羞中带着股恣意,那是个风骨温婉的美人儿,虽说尚且未长成,其形却已深刻,再有些灵性便可谓大成。
「好!这个字……。」再往下看,更是令人心胸彭湃,那正是方才郑漫於院落中,朗朗所诵之篇章其一,郑韫已然许久未赶到血脉沸腾的滋味,那彷若是良人中觅见宝马,又惊又喜之余,暂且忘却了身旁还站着个稚龄孙女,看见祖父的模样,郑漫再次觉得,这几月在墙上悬臂振书的成就了,因为年岁小,使着笔越使越吃力,为了赶上上辈子的造诣,她又不得不再次每日早起晚睡,《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拿出来练手,将那生疏的笔法再练得精进些。
郑韫入迷的翻了几页,郑漫稍稍咳了两声,敢情祖父这是神游其中了,这可不好,她那是来永平楼办事儿的,郑韫回神,有些不自在地又咳了两声:「这书是……?」
郑漫歪着头笑道:「这是孙女儿所誊抄的篇章,因着不知晓是何种辑录,便率先拿来予阿翁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