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乃元丰四年,前乱方平,新帝即位,万事太平,尚未有何等重大之事,郑漫不只一次庆幸,她回到了姐姐出嫁之前,思及此,脚步便放的轻缓,郑漫提起裙摆,踏入媐女阁,树叶被清风吹得飒飒作响,随後,便听见抚琴之声,郑漫的面上浮起一丝轻柔笑意,姐姐是京中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她的阿姐,当得世间最好的儿郎倾心相待。
忽而,风一吹,纸张接连飘起,吹落到她裙摆旁,她拢身弯腰,执起一张白纸细看…郑漫目光一凝,郑媁一惊,奔上前,抽出她手中的纸张,脸色煞白难看,郑媁咬着唇瓣,郑漫定了定神走过她身边,坐到贵妃椅上,彷若方才什麽都没瞧见,郑媁手中一抖,缓缓转身,艰难的看着她,郑漫开口道:「阿姐这琴旧了…我等会儿上街,给阿姐瞧一瞧上好的琴。」她拨了两声琴弦,音色出现了些微差错。
「你…你怎麽不问?」郑媁咽了咽喉中的乾涩,郑漫听之,淡然一笑:「问?那是无用的…这些阿姐心底清楚便好。」她好,她就好,只是这麽简单。
郑媁目光缩回,叹息的摇了摇头道:「你不懂…。」郑漫尚且年幼,怎麽会懂?郑媁上前,收拾起纸张,将之视若珍宝的收入木盒之中,郑漫定住了眼神看着郑媁道:「阿姐…还有半年便是选秀之期了,与其在这儿郁郁寡欢,不如想想,该当如何吧!」郑漫起身,阳光自她的背後洒入,耳边落入一股叹息,郑媁楞了神的瞧着她,还未回神,便见那小小的身影已走出她的院落。
她有些恍惚地望着那远走的背影,彷佛那十一岁的少女,在一夕之间生变。她却也说不出是哪儿有所奇异之处…,就拿那篇情诗,郑漫一向不喜诗书,虽已过了启蒙的年纪,可毕竟,那是只有十一岁的娃娃,又能看得懂什麽?可方才那目光,那神情和对话,都让她衍生出一丝疑惑和着浓浓的哀愁。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福。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郑漫掀起车帘,望向分画整齐的街道,街上和她一样年纪的孩子们奔跑在街边玩着彩球,午时临近,各家乡绅大户的人家们外出采买,渺渺白袍与些许女眷们鲜艳的青红襦裙相辉映,往这世间填上各种颜色,一丝接一带,庸庸或与荣,都是明艳的,胡人商贾在大字号的商号前或出入、或买卖,赶集的驼队晃着响亮的驼铃,阳光洒落在巡城防的骁卫身上,黑金的铠甲透着光反折过来,一束光刺朝她眼睛刺来,使得他不得不放了放帘子遮罩一会儿。
「哼哼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重新掀开帘子,她开口轻轻吟唱,唱着唱着又忽觉有趣,面上明朗了些。
《诗经‧周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四字在才子之间广为流传,现下竟流传到郑府中,嘴角轻轻挑起一丝无奈的笑意,这卫衍一介武夫,竟还能写得出诗句,真是为难了,卫衍虽身在官中金吾卫大将军,但身家并不显赫,并非世家大族,品皆不低,人口简单,至少,倘若姐姐嫁过去,不会被欺负了去…只是,她还得先看一看,这勇夫,够不够格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若不然,就是使了办法不让姐姐入宫,她也绝不能将计就计,婚嫁事关乎女子地一生啊…何况那还是她郑漫的亲胞姐姐!
郑漫思索了一会儿,放下帘子,首要之务是保住长姐的婚事,之後,她便要出一趟远门了!